埋葬了徐曼莉,我们从梁惠镇回来,马上就投入到了火热的工作之中了。我仍然要面对我的那些精神病人,那些被喊做刘湘秀、王玉花、大老张的那些精神病人,我仍然要坚持管理那些男护工,——我们那个被称为精神病科的地方,仍然是雁城医院发生故事最多的地方。
告诉读者朋友们呢,这个徐曼莉的故事,是我许多故事中的一个,但我是多么热爱这个徐曼莉啊,她让我懂得了生活,也让我更加珍惜生活。
王红被医院正式地分入到了我所在的科室,并且被我训练成了最为得力的助手了,但是让人头疼的是,她一直不肯找对象,她就这么执拗地等待着那个黄小华医生。据她告诉我啊,她已经偷偷去看过黄小华好几次了,在监狱里,黄小华已经改过自新追求进步了,一再地被监狱表扬,加上这王红的爱情作为他生活里的作料,——他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王红告诉我啊,她坚信她的生活会更好,她更坚信,她和黄小华的爱情回结出他们所期待的果实!她对我说这些的时候,我一直仰着头看她,他说,你干嘛以这种眼神望着我啊,好像你自己没有经历过爱情一样啊!
我经历过爱情吗?我还真不知道。但我真的不想去提及它,还是让那个敏感的问题,隐藏起来吧!
可值得说明的是,我没有向大家所认为的那样,一直就那样孤独下去。最终,那个出租车司机在廖医生的带领下,找到了我!怎么说呢,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却一波三折,让人摸不着头脑,你说急人不急人啊!我在精神病人妒忌的眼光和小护士们的欢呼声中,嫁给了那个出租车司机!我们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商量我们的婚期和展望我们共同的生活,可是展望着展望着,我们就走到了一起。我们的结合没有多少悬念,像许多的中年男女结合一样,看着顺眼了,感觉彼此对生活的态度一致了,我们就都抓紧了时间!毕竟时间不等人呢,我们要紧赶着追逐属于我们的幸福啊!
呀哈,你们一定要问我,婚后的生活如何了,怎么说呢?我做了一个小男孩儿的后母,都说后妈难当,在我也是不例外的!但是我要告诉你啊,那小男孩儿特别听我的话。你们又问了,这是为什么呢?你是不是对人家的小孩子实施了什么心理麻醉?哈哈哈,我要说的是,这是不可能的,这些真正应用于医学的东西,是不能用在小孩子身上的,如果我违反了这个规定,我是要坐牢的啊!我怎么能够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呢!
生活嘛,还是快乐多于烦恼。我那些靠着三十多年生活经验积累起来的悲观情绪,就这样在与出租车司机的共同生活磨没了啊!我对于自己的这个变化,我不知我是应该感到遗憾还是应该欢呼呢?如果遗憾永远也赶不上欢呼,那还是让我们欢呼吧。
我不得不说的是,萧艳萍疯的越来越厉害,她除了和精神病人吵架以外,还经常偷偷地跑到外面去给我惹事。对她,我感到有些心力交瘁,王红劝过我好几次,让我将她的情况汇报给医院,由医院出面,把她送到另一个疯人院,观察一下她,是否换了新的地方,对她的治疗是不是有帮助啊?但我总不同意她这样的提法,我总感觉,在全雁城市也不一定能够找到像我这样对她照顾得这般周到的医生来!我这不是自夸,我这是本着对萧艳萍的高度负责才这样说的!但是,我们看她的样子啊,真让我们揪心呢!
我们回来不久,一个早晨,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那个徐毅从遥远的梁惠镇打来电话说,姬晓娅在镇卫生院生了孩子啊,生了一个挺俊挺俊的大胖小子啊,吴医生你放心吧,母子平安呢!我那老婆子尹璧月,因为这突来的喜事啊,病也好了啊,请雁城医院的医生们放心呢!……
风卷着残秋的落叶,像拥抱着一群活泼的小孩子一样,那些残叶都被风干了叶子,剩下一些枝枝脉脉的东西,飘舞在空中,突然,我就有些热爱起这个世界来了!我向窗外那蔚蓝的天空,挥了挥手,我告诉它,我真的不想带走它的一丝云彩,但我多么热爱那天空,热爱那比雪还要白的云团,热爱那比花还要红的云朵啊,我要告诉你啊,这些都是因为那太阳,都是因为那日升日落,日落又日升啊!
忽然,我就想起了,我在离开梁惠镇的时候,尹璧月曾经托过我,让我打听一下有关王学军和陈维林的消息,我查遍了雁城所有的户口信息,终于找到了有关他们的消息。这王学军在1975年春天返程以后,就进了雁城市公安局,做了一个普通的民警,在回城的前几年,他不能忘记尹璧月,所以直到他26岁的时候,他才去相见他目前的妻子,据说他生活的很好,他有一个儿子,他很安定很安宁的生活,像许多的城市家庭一样;而陈维林呢,一直没有找到工作,起初,他靠在工厂打零工挣钱,最后他也难逃下岗的命运,他修过自行车,和他的妻子卖过早餐!据说,当年他是知道鲁秀芹生了一个女儿的,但是他从没有动过去梁村看过鲁秀芹和她女儿的心……
但是,他们这样的情况,我该怎么向尹璧月说呢?但不说呢,她会不会一直就挂念着呢?但是在我的意念之中,我感觉他们是没有相见的必要了,毕竟生活轨道已经将大家分开了,分开了!
又是一缕金灿灿的阳光,在些许硬冷的风中,一起扫过了我的脸庞,我伸出手去,捉住那缕阳光,它竟然像小虫子一样,迅速地蠕动着爬开,它爬得我全身痒痒,但那感觉却格外地好受!
我高呼着王红,王红从门后面窜出来和那些自称叫做刘湘秀、王玉花、大老张、萧艳萍的那些人,从门口跑进来,张着双臂,要一起拥抱我!我一躲,他们就喊起来,说,你怎么能躲呢,你天生就是和我们一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