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2008年秋天,我从梁惠镇回来的那天傍晚,我登上了我们这个县城最高的地方(县人民医院病房楼18楼最高的阳台),从这里眺望西天飘散的云霞,那霞光仿佛感染了病人的血,随风向外喷涂烈烈的红!
霞光是美的,楼下的老人和孩子也抬起头看它。老人对孩子们指指点点,把霞光一次一次的比喻成“纱巾”比喻成“花瓣”,最后竟然比喻成梦想!可是我却不能将霞光比喻成它们,我抬起我的胳膊,如果我拿刀片在乌青的血管上一划,那流出来的就是红!我不是一个好医生,我做不了一个好医生,因为我一看到死亡就想逃避,那些糜烂的伤口处滴滴答答向外流的血,经常想要我呕吐,那是在卫生间里洗千遍万遍都不能洗去的脏!
比脏更难过的是死亡吗?
深秋的叶子已经转黄转红,悠悠的从树枝上飘落,如炽的霞光给它们镀上了美丽的桔红,于是一团团小小的火苗,一团团小小的火把,乘着天光的伞,从空中降落下来,很容易很容易的落在了一副急救车的担架上。
我以为是徐曼莉呢,或者是姬晓娅呢。
我急急向楼下跑,撞倒了一个护士,我不管这些,更不管她对于我的呼喊,我心里只有徐曼莉和姬晓娅,我是一个医生,我要去救她们!
我跑啊,跑啊,一路狂奔下楼,从18层上下来,那是一个悬崖的高度!可是那副担架已经被推到了急诊室,外科医生早已戴上口罩扎撒着两只手等在那里了。
我想起来了,她不是徐曼莉不是姬晓娅,徐曼莉和姬晓娅身上一点血都没有,徐曼莉已经被救活了,姬晓娅也做了未婚生子的小女人了,她们都没有死!她们留在了梁惠镇,或者说只有梁惠镇能够收留那些想死没有死成,想活而且要活得有滋味的女人吧!
霞光执着地不想散去,胭脂的红晕上了我们的脸,晚风有些暖,让我疑心这是在春天!徐曼莉说过春天,姬晓娅说过春天,即使在她们自杀的时候,也想过春天!即使在她们被救活的时候,面对我眼睛的询问时,说的也是春天,但是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哪里?
当你远离童年,生的烦恼就开始围绕着你,死是一个从16岁就开始考虑的问题,但死又是庄严的,比这死还要庄严的就是活着吧!
所以,我就有了这本书,祭奠死亡,展望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