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瞬间的感觉,再看去时那双眼睛里恢复了一片淡漠。
蜻蜓不敢长时间盯着她,移动几步与别人站成一列,她旁边那人头上没戴黑巾,衣服的样式也与别的男子不同,幽幽珍宝之光落到他脸上,却是厉遥昆。
仇恨已经浸透到了厉遥昆的每根神经,他无论看什么都象在看着仇人,可就相貌而言他是这些男子中最正常的一个,其余众人简直象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魑魅魍魉。
蜻蜓被那些人的样子恶心到了,强压住要吐的感觉将视线钉到自己的鞋尖上。
明月仙子道,“最近万花宫那边有什么动静?”
一名黑衣男子出列躬身道,“海千彩已经带人赶到,属下觉得他是打着坐山观虎斗的算盘,想看看有没有便宜可捡。”
明月仙子微微冷笑,“想从中牟利的恐怕不只万花宫一家。”
那男子道,“仙子圣明。除少林武当之外,其他各大门派都已派人前来打探情况。”
明月仙子又问了各个门派派了谁过来,哪几个门派有联合的意图。
蜻蜓越听越心惊。他们能掌握这么多情况,说明他们的人已经渗透到江湖各个角落,这样的敌人实在极为可怕,子殊现在的处境只怕十分困难。再有一点,明月仙子既然让她听到这些显然不打算放她走,或许是没打算让她活着出去。
丁耀文是同她一起抓来的,不知他现在被关在哪里。
轻轻飘动的月白色衣角遮住了蜻蜓看向自己鞋尖的视线,她惊慌地抬起头,明月仙子牵住她的手把她带到楼下一间寝室。
“你待在这里。”明月仙子交代完毕转身走向门外。
蜻蜓硬着头皮问,“和我一起被抓来那个人呢?”
明月仙子微微皱起眉,头也不回地道,“如果你再问一次,他会变成死人。”
蜻蜓手脚冰凉地站了一会儿,低低地叹了口气。
这间屋子里有扇窗,从窗子里看出去是片枯树林。
当天晚上下了点儿雪,枯树因为扑了细细的银粉得以焕然一新。天是深蓝的,一直蓝到山那边去,有几点微弱的灯光从山腰木屋的窗纸中透出来,气息奄奄,总好象马上就会熄灭似的。
第二天早上,随着雪花在阳光下化为乌有,枯树又恢复了僵硬无聊的原貌,山腰上的灯火也早已熄灭了,冷脆的天空象覆了层薄冰,只需轻轻一触便会断裂。
蜻蜓看着那扇小小的窗户,想着要是自己是只猫不就直接钻出去了?她懊恼地拽住自己的头发,一圈圈绕到手指上拽紧,皱着眉在地上走来走去。
现在最怕的就是明月仙子利用自己威胁子殊,说不定暮月谷早有明月仙子的眼线把她的底儿摸得清清楚楚的。她为自己一时心血来潮跑到酒楼喝酒感到十分后悔。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她都在这上面载了几回跟头了?怎么还不长长记性。
蜻蜓反手给自己一记耳光,扑到床上捶打着床沿,刚捶了没几下就被人拽着衣领从床上拖到椅子上,利落地点了穴。
蜻蜓心浮气燥之下越发沉不住气,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明月仙子,你把我抓来到底要干什么?”
明月仙子想了想说,“因为你长得很无聊。”
“我长得无聊?”这位明月仙子审美观和普通人有偏差,也难怪找了群歪瓜裂枣当手下。蜻蜓小小反驳了一下,“长成我这样的满大街都是,你怎么不把他们都抓起来?”
她坐在窗前,脸对着窗子,声音闷闷的留着小心,不敢激怒身后的明月仙子。
明月仙子道,“你不仅长得很无聊,而且不是个没良心的人。”
蜻蜓嘀咕了一句,“满大街都是有良心的人。”
明月仙子声音骤冷,“你说什么?”
蜻蜓没胆顶嘴了,半天没再吭声。
事实上明月仙子很久以前曾见过蜻蜓。当时蜻蜓和海棠等人路过一个小村子里,蜻蜓为了救百余名村民冒险用诈尸粉将他们拍翻,虽然他们最终还是死了,可毕竟能从中看清蜻蜓这人有些英雄气概。
那天明月仙子也不过是恰巧路过,过后也就忘了,前段时间看蜻蜓从金石客栈窗前晃来晃去只觉得眼熟,渐渐竟然生出一些好奇,等到几天前再次见到蜻蜓时就萌生了把她带在身边的念头,带在身边只是为了解闷儿,她已经老了,常常觉得闷,的确需要一个年轻人常常陪着,让她不至于觉得时间那么难熬。
她抚摸着蜻蜓的头发,柔软顺滑的发丝在她指间轻轻起伏。如果这个年轻人能乖乖地听她的话,她甚至愿意把自己的武功传授给她。
仔细想想,之所以选择蜻蜓也许是因为她确信蜻蜓极重感情。
年轻的时候她认为要让一个人忠诚就必须拿住对方的软肋,现在她已厌倦了无休无止的算计和明枪暗箭的较量,开始向往那些普通人的生活。
如果她想要一个孩子,那应该是蜻蜓这样的,不笨,但也不太聪明,重感情,没有害人之心。
她的手停在蜻蜓发顶,“解子殊必须死,希望你到时不要太难过。”
这句话却犯了蜻蜓的大忌。
蜻蜓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是子殊,她宁可自己死也不会给别人借她伤害子殊的机会,此时听到明月仙子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仿佛子殊已是必死无疑,她一下就受不了了,几乎要把胸膛烧透的怒火将先前的畏惧和胆怯统统化成飞灰。
蜻蜓咬着牙一字一字道,“就算这座楼里的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有事。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是见不得阳光的鬼,他是光明正大的人。”
明月仙子勃然大怒,“你不要命了?”
蜻蜓索性破口大骂,“谁都不能咒他,谁都不能!你奶奶的,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在姑奶奶我眼里什么也不是,就知道耍阴谋诡计,你想利用我威胁他,我告诉你……”
话没说完砰地挨了一掌,连人带椅子撞到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