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苏墨,苏轼的苏,文墨的墨。可刚搬来新家的第一天,就有一个小姑娘问我,是不是书被催成墨未浓的书墨,我只当她是平翘舌不分,耐心的又跟她解释了一遍。她歪着脑袋认真的告诉我说:“我知道啊,可我就是喜欢书被催成墨未浓的书墨。”
任性的娇蛮,却让人生不起气来。
原以为交集到此为止,从小到大的邻居有很多,可大多数都是陌生的,最多的,不过出门遇到打个招呼,寒暄几句。你来我往的家常问候,已经是最大程度上的熟识。可这个新晋的小邻居似乎反其道而行,和以往的邻居都不一样。她爱哭爱笑爱闹,经常隔着窗户还是能听到她制造出来的各种声音,不知不觉,就这样习惯了每天听到她的吵闹声。初次打招呼的时候,她叫着苏墨哥哥,灵动的双眼里透着狡黠的气息。
真正的交集从送她上学开始。她很懒,骑车的技术也不好,总是三天两头的把自己跌得鼻青脸肿。每天骑车从她身边路过都可以看到她推着自行车不规矩的蹦跶着,鼻青脸肿还是在龇牙咧嘴的嬉闹,她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兔子。只是随意的一提,说可以送她上学,从那时候开始,那辆被她折腾的几近寿终正寝的自行车终于得以安享天年,放在后院里成为了她的秋千架。还记得第一天送她上学的时候,她开心的不得了,红扑扑的小脸上挂满了笑容,让人想用力的捏捏。她坐在后座上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因为怎么称呼我而犯难。我听她一路像个鸽子一样叽叽咕咕的说着,最后还是决定喊我全名。被她的纯粹打动,任由她去。
习惯性喊她许微澜,可后来发现,她不是微澜,而是很懒。久而久之,就唤她懒懒,她以为是澜澜,欣然接受。
做作业的时候,她总是会带来一大堆零食,将我的书桌堆得满满当当,还不准我告状。每次妈妈端茶进来的时候,她都拿试卷将那些盖得好好的,可每次嘴角的碎屑却忘了擦。总是被这样的她逗笑,同龄的女孩子不乏漂亮可爱之流,可总是觉得比起她来少了一些味道,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原来,浅碧深红,不敌她喜怒微嗔。
“苏墨,这道题我又不会做了。”
每次她这样说的时候,往往是不想做作业或者干坏事的预兆。冷不防的,她就能在我的课本上画上她的大作或者签上她的大名,歪歪扭扭的字迹,像蚯蚓一样,她却引以为豪。画的东西也看不出轮廓,总是乱七八糟的线条的堆砌,她称之为抽象派。
后来在选择兴趣班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选了绘画,只是为了把她那些抽象派的线条理清,织就她的世界、被她发现之后,又开始新一轮的无理取闹,吵嚷着每做对一道题就要给她画一张画,数学极差的她,在一次次糖衣炮弹里正确率越来越高,为她画的小象一张张夹进了画本,想着攒够了就编成一本册子,在她考取高中的时候作为升学礼物送给她。
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没有考取我所在的高中,或许是贪玩,或许是粗心,在许微澜身上,这些原因都有可能。小丫头一路哭着跑到学校来找我,那时候还在上课,门卫大爷叫我出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是她。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一时间却苛责不起来,只是想先把她的眼泪哄停。
向来自诩沉稳的自己,面对她的眼泪,却是手足无措,那一刻,自己的心里关于某块的认知开始建构,而自己原初的认知符码却在一点点重构。可十几岁的许微澜,哭笑都是交替转换的,上一秒哭的惊天动地,下一秒又嘻嘻哈哈了。没对她继续苛责,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开始继续新一回合的无理取闹。面对她,所有的道理都没有道理。
当然,也有生气的时候。在学校里闯祸了总是想着逃,对她的淘气怯懦无可奈何却着实气恼,试着教会她承担可总是以失败告终,气急了的时候便不理她,她小步跟在后面不敢靠近,只当我停下来的时候,她才笑嘻嘻的扯着我的衣角说:“苏墨,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一直没告诉她,这句话,是她反败为胜的杀手锏。
总是习惯了自行车后座上她的碎碎念,一面吃着零食还不忘哧溜几口豆浆,油腻腻的手也总是在我身上解决,每次换下身上的衣服总是哭笑不得。小小的手掌印,像她一样,张牙舞爪着宣示主权。零食类的,她最爱吃的,当属抹茶。校门口的抹茶蛋糕,抹茶蛋黄酥,抹茶冰淇淋,只要和抹茶有关的,她都欲罢不能。每次看着她吃完后满脸的笑容,总以为抹茶真的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有一次偷吃了一口,当时就吐了出来,因为这个,被她追着打了一条街。
“抹茶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给她擦拭着嘴角的碎屑时她总是眨着亮晶晶的眸子这样说、对她的说法不敢苟同,只觉得世界这么简单,未必不可。离开的日子,来到许许多多的城市,尝了很多家的抹茶甜点,却分辨不出好坏,可又担心遗漏她爱吃的日后被她刁难,还是一一买了来尝。抹茶的味道在舌尖蔓延的时候,就想起那那眉眼弯弯的样子,月牙似的弧度,径自在记忆里生长着,时日已久,还是和当时无异。
“苏墨,我要吃好吃的。”每天放学的时候她都是这一句,为此我们搜罗了学校附近所有的小吃店,有的时候不远万里坐车去郊区也只是为了吃上一口她最爱的烧烤。这个模式,最后居然形成了自己的习惯。自己总是被街边的各种小贩吸引,情不自禁的就把步子挪了过去,点上几样小吃,几瓶啤酒,坐在露天的桌椅那,就这样悠悠然的过了一个晚上,惺忪微醉间,最容易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