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酒桌上的战役,苏墨落败。但对宋戊辰而言,却只是险胜,正如他自己所言,骄傲如他,也有着不自信,尤其是面对许微澜的时候。出租车上,许微澜靠在宋戊辰的肩上,脸上还带着酒后的红晕,扑闪的眼睫也染上了酒意,愈发的浓密,吸引着旁人。宋戊辰看向她,想触碰那扑闪的眼睫,却又生生的停了手,将她额前散落的碎发拢到耳后,再将她扶好靠在自己身上,随后看着许微澜的睡颜,宋戊辰又喃喃的说了一句:“许微澜,我真的不自信。”
车外的世界依旧是苏墨熟悉的样子,可人,却早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了。一直尾随在身后的苏墨看向前方的车,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出租车,却只因为上面有着许微澜,自己想一直这样跟下去,即使她的身旁,有着那个凌然傲物的宋戊辰。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力道渐渐收紧,在后视镜里,苏墨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眼里的懊恼,那样的颓然,是前所未有的。而这一切,都归功于他的澜澜,这么久过去了,只有她,一直是自己的软肋。可如今,两个人近在咫尺却是天涯之遥,对于当时的不告而别,自己却是不能如实相告。以前觉得无可厚非,如今才发现,这份不告而别,却是两个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一直以来,自己对澜澜,都再笃定不过。可她身旁的人告诉自己,这份笃定,终究是要输了。
到了住的地方,许微澜却还没醒,宋戊辰下车把她抱了出来,依旧是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样子,可在抱起许微澜的那一刻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的温柔了许多。宋戊辰将她轻轻抱起走向院内,转身时看见拐角处的车,即使是在夜色的笼罩之下,宋戊辰还是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由车内传来的探视,那样的感觉和处境,自己也曾那样,如出一辙。脚步顿了一顿,宋戊辰还是走了进去。将许微澜安顿好,替她盖好被子,看她不胜酒力的样子,宋戊辰径自摇头。起身去了厨房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他就那样安静的坐在床边,眼底的温柔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俯身在许微澜额头上印下一吻,随后他站起身,掩门出去。
院子里,苏墨就站在之前自己站的位置,看到那一幕,宋戊辰对苏墨的敌意,减少了大半,反而有了几分的同情,因为苏墨的大部分心情,自己都感同身受。看着开门大步走向自己的宋戊辰,苏墨倒不是很吃惊,或许在酒桌上的时候,两个人预料到这一刻了。
“苏先生,不介意再聊聊吧?”
“当然。”
夜色下的两人目光如炬,四目相接时却是成色复杂。两个人也没有走远,只是在许微澜家的后院寻了一处坐下来,两个人席地而坐,就像是相识已久的老朋友一样。
“这里,是许妈妈特地为我和微澜搭的秘密基地,让我们可以写作业不受打扰。”一坐下来,苏墨就宣示领土主权般的介绍。
宋戊辰扶额,“苏墨,我想,我们今天出来不是怀旧的。”
“宋先生想聊点什么呢?”
“许微澜。”
说完这三个字,宋戊辰眼神灼灼,他抬头看向苏墨,两个人的目光再次交接,如果没有许微澜,或许这样的两个人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可却是许微澜的存在,给予了两个人像现在这样坐下聊天的机会。
“宋先生不是志在必得吗?”苏墨哂笑说道。
“四年前苏先生离开的时候不也正是如此吗?”
说起四年前的离开,苏墨嘴角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见,那时的笑意在瞬间销声匿迹,可随后那星星点点的深意也逐渐隐去不见。他抬头,“宋先生,对于我和澜澜之间的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苏先生可能又忘了,现在在许微澜身边的人,是我。”
“这只是一时。”
“也是一世。”
看着苏墨面色渐沉,宋戊辰起身:“苏先生,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了。”
“宋戊辰,真的不能离开吗?”
“不能。”
宋戊辰决绝的站起来,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为了许微澜在奋力争取着什么一样,突然,他转身,对苏墨说了一句:“或许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你可以不告而别,而我只能寸步不离。”
“这份笃定,四年前,我也一样坚守着。”
宋戊辰停下,看向苏墨,他也想知道,让许微澜这四年颠沛辗转的理由究竟有多么的冠冕堂皇。
“四年前,和你一样,我也有寸步不离的坚决。澜澜有这样的力量,值得我的全心守护。但,四年前的我,却没有这份力量去一以贯之。”
“为什么?”
“今天带你们去的学校,是我为了澜澜留下的。那里,是我最后的坚守。”
苏墨继续说道,“只是想照顾好那个迷糊的小姑娘,所以填志愿时不顾家人反对填了家附近的大学,父亲对我寄予厚望却换来这样的结果,他当然不甘。后来,他和许妈妈谈了好几次,最后的底线是决定让我陪澜澜到18岁。”
“所以,许微澜才是你不告而别的原因?”
“可以这么说吧。如果不离开,依照父亲的性格,我和澜澜,估计回忆都剩不下多少美好了。”
“许微澜她知道吗?”
苏墨摇摇头。
宋戊辰站在原地沉默着,面对眼前的苏墨,自己全副武装的骄傲在此刻之后又瞬间土崩瓦解,他忽然觉得,在苏墨讳莫如深的不辞而别后面,却是自己难以抗衡的深情。
苏墨看向宋戊辰,随后也起身,他转身离开,身影融入浓浓的夜色里,那样的风姿卓越,现在看起来却多了几分萧条的感觉,宋戊辰站在原地,夜色下他的身影也染上无尽的萧条。苏墨的全心守护,他的笃定,他的骄傲,甚至是刚才他的落寞,都织成了一张大网,将宋戊辰困在其中无法挣脱,从未想过,遇到许微澜,是这样的坎坷多折,可自己,偏偏信誓旦旦无法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