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Z市的日子,就像是将过去如数重演,愈合的伤口重新被撕裂开来,暴露在外的血肉提醒着许微澜事实中的时过境迁和早已全非的曾经。想来也是可笑,需要多勇敢,才能像自己这样,在无人之境若无其事的向自己刀兵相向,而这一切,只是因为想要重新开始。对大多数人而言,重新开始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而对自己而言,重新开始却像是活生生的挫皮削骨,只有将过去连根拔起才能论及新生。
许微澜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上面还有着一大一小两个脚印,那是妈妈特意做的,她说这是成长的足迹。那个时候,自己还不到5岁,根本不知道成长的意义。如今,当自己真正成长,再回首,身后已经是一片凄惶。5岁的自己,肯定不知道十几年后的自己会沦落到这般天地吧。许微澜苦笑一番,脱了鞋拿脚去比划那时的样子,胖乎乎的脚印,即使已经被磨蚀的模糊不清,可痕迹仍在,透过冰凉的地板自己还是可以感受到那时的温热。那样的无忧,哪怕是隔着十几年的光阴,还是可以在重新触碰的时候感同身受。坐在台阶上的时候,许微澜把自己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都温习了一遍,常常对自己大呼小叫的母亲,揪着自己的耳朵满院子唠叨的母亲,那些鲜活的画面依旧在记忆力跳跃,如今温习起来却满是清寒。许微澜抱紧自己,努力的想把自己缩成一团,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往往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小小的一团人影,缩在一角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习惯了清冷之后依旧是清冷,许微澜抬起头的时候,四处依旧荒凉,台阶上的脚印,也已经冰凉。这样的回应,自己早已经习惯。许微澜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四处走走。走之前在苏墨的房子前驻足良久,之后还是缩回了抬脚上去看看的脚步,已经空无一人的地方,自己再怎么怀念也是枉然。出门的时候正值放学的时间,公交车上都是刚刚放学的孩子,穿着再熟悉不过的校服,藏蓝色和白色相间的款式,当初是自己再延误不过的衣服。常常因为穿不穿校服的问题和母亲争执不下,最后还是在苏墨的劝解下自己才肯穿上。可校服的质量不是很好,自己总是喜欢撸起袖子,袖口宽宽大大的总是掉下来。而自己忙着喝豆浆或者是吃棉花糖的时候,总是支吾不清的喊着苏墨,每次苏墨只好耐心替她挽好,那样认真而又细致的眉眼,时至今日,还是刻画在自己内心深处,一刻也不曾抹去、
司机师傅突然的急刹车让车上站着的人一时站不稳,身边的一个小女生恰好撞在了柱子上,随即响起一段熟悉的对白:“怎么这么不小心,笨死了”
“我怎么知道司机师傅会急刹车”
“疼不疼”
“疼”
“笨”
身旁的女生吐舌,替她抚着前额的男生满眼的心疼。类似的眉眼,类似的场景,一时间许微澜仓皇不已,不想再看到这样的画面,许微澜顺着下车的人流下了站,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想逃离那些熟悉。可她不曾想过的是,Z市是她和苏墨共同生长的地方,每个角落,都承载了两个人的记忆。下车的时候没看清哪一站,可一下车许微澜便辨清了方向。那是去苏墨学校的路,只要再拐过一个街角,就到了苏墨的学校,那时自己因为没考上苏墨所在的高中,一口气跑了一路,哭的众人皆知。现在的自己,怕是没有那样的勇气,喜怒哀乐都大肆渲染众人皆知,那样的能力也早已在这几年独自生活的时间里消磨殆尽。成长就是这样的残忍,说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尽管尽量避讳着不去触及那些让自己难以自制的记忆,可还是不由自主的走向了那个自己烂熟于心的地方。一步一步,让许微澜觉得自己如同飞蛾扑火。可即使这样,自己还是甘之如饴。记忆里这段路并不长,可今天却好像走上了许久的时间,花上了自己全部的心力。好不容易走到了学校门口,自己一时间又不敢再前进一步,回到Z市都没有近乡情怯的心情,在这所学校面前,自己却有了这样的心情,徘徊好久,许微澜也没有想清楚是进去还是不进去。直到守在大门旁的大叔,看着她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遍,说道:“小姑娘,想回母校看看是吧?进去吧,我等会儿再下班、”大叔乐呵呵的模样让许微澜不忍心拒绝,向大叔道了声谢后,许微澜进了校内,一路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校园里的学生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几个值日的学生三三两两的在打闹着,许微澜没穿校服,频频引来注目,偶尔有一两个低年级的学弟过来打招呼,许微澜笑笑算是回应。自己连校友都算不上,又怎么担得起他们的学姐。在学校里散步了两圈,发现一点都没有改变。居然自己当年偷偷刻在围墙脚下的字都还有,那时候等了好久苏墨也没有下课,自己便在围墙外把苏墨的名字一笔一划的刻着玩,被保安叔叔抓个现行,自己跑得一溜烟没了踪影,连累了苏墨被全校通报批评,定了个破坏校园公物的罪名,为此,苏墨整整一个星期没理她,让她坐了一个星期的公交车自己上下学。想起那时候自己的调皮,许微澜轻笑出声,若是换做现在的自己,万万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的。很多事情,只有在特定的时间地点,才能如数上演。时过境迁,如此种种,只能是记忆里的风景。想到这,许微澜捡来一个石块,试图将那字迹划去。既然两个人都已经不再属于这块土地,那这个地方,也没有义务为他们承载任何相关事务了。
可随后,一个试探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澜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