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那核桃树上的喜鹊今年生了第几窝下崽子。焦天发在屋子里和郭天发又喝多了。大骂道:“刘知青他妈不是人,这么几年连个消息都没有,他妈天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了男人,忘了爹娘。妈死了,把我也忘记了。”
这一晃眼一年又一年,估摸着刘知青和天梅去上海也有三年多了。焦天发始终没有收到上海来信。渐渐地他也不再村里炫耀自己上海的妹夫打算让他去上海探亲假想,自从他妈一死,天梅也远去上海。自己犹如孤家寡人般忧愁。但说来自己也不用整天在地里劳作,他把地租给了村里地少人多的人户。让庄家收成时算上自己分上一份。也不至于饿死。而家里的除了一头老牛外,其余牲口都被他拿来换酒。有时想吃鸡了。就去郭天发家借上一只。郭天发自然毫不吝啬。背着爹妈,把鸡亲自送到焦天发家里。这不,两个人又在喝酒吃肉抱怨生活的种种不满了。
焦天发问郭天发,咱俩得去外面闯荡一番。轰轰烈烈干出一番事业。郭天发回答道:
“我也想过,但我们能去哪里?咱们最远就上过县里的饭馆,只是吃了一碗猪头肉,喝了两瓶啤酒。还也得灰溜溜地回来吗?”焦天发无言以对。两人把剩余的酒喝干后。挤在一张床上憨憨大睡。
这两个消息是同时传到焦天发这里的。由于山路漫长,邮递员把刘知青从上海寄来的信件积压好长时间,让去村里送化肥的老张带去。老张给了支书,支书打信后自己先看了一遍。等天稍晚些时,来到了焦天发家。
焦天发家布满了灰尘,不免有些落魄痕迹。好好的小伙子整天泡在酒里。胡须拉碴,连自己的脸都忘记了清洗。支书摇了摇头。屋里的火塘只有零星半点的火苗在静静等待遇到干柴后燃烧。支书喊了老半天。焦天发才勉强答应。披着刘知青留下的他那件军大衣从床上下来。昏暗中眼神呆滞迷离。往火塘里加了几块柴火。半趴着往火塘里吹气。费了老大劲才把柴火点燃。这时屋里才算明亮些。拿着板凳坐在火塘边,一言不发。那状态和女人生完孩子有几分相似。支书无奈开口了:
“这是刘知青从上海来的信。”焦天发只是简单的回答声:
“哦。”并没急于从支书手里拿来仔细读读。经过了这么几年等待。渐渐地这种期盼消逝后,自然陷入了一种平静。一种不为别人所动的平静。支书又说:
“天梅生了个儿子,叫刘天。”把信递给刘知青。刘知青接住后放在一旁。支书也找不出继续交流下去的话题。转身离去。离开屋门前又转身说道:
“还有一个事,武装部里要征兵,想当就到我这里报名。”话完。消失在夜色中。
焦天发一段时间的久坐后,披着军大衣走出了屋子,朝郭天发家走去,郭天发家的狗先是对他狂吠了几声,他走近时,过于熟悉的味道,那狗自然摇起来尾巴准备去****他。他喊了声:“天发。”
郭天发自然很快的回他。也是披着件破衣裳朝他走来。让他去屋里。焦天发回绝。让郭天发随自己来。郭天发跟着焦天发的后面。进了焦天发屋里。焦天发往火塘里一下加进了以往十倍的柴火。空气被阻隔后,屋里被呛鼻刺眼的烟雾浓罩着。熏得两个人都泪流满面。郭天发强烈的推挤焦天发。说着:“疯了,疯了。”赶紧把火塘里的柴火消去大半。往屋外送。焦天发却固执起来,扬言说:“他要烧了老房子。”又往火塘丢进一抱柴火。郭天发上前制止。两个人厮打在一起。把火塘上的支架掀翻。一旁碗柜应声倒下。碗七零八碎一地。郭天发死死将焦天发按住。焦天发拼命挣脱。两人僵持在一起。厮打中火星溅到焦天发那件军大衣上。快速然绕后闻到一股棉花烧焦味。这还不能让两人的注意力从各自身上转移。知道两人无法呼吸之后,才彼此松手。冲向屋外呼吸新鲜空气。郭天发见焦天发平静下来后。转身收拾屋子去了。拾起那件军大衣,往烧坏的棉絮泼了些水,重新架好火塘的支架。扶正了碗柜。打扫一地的碎片。
这时焦天发走进屋里,到处寻找那封刘知青从上海寄来的信件,发现并不在屋里。他拼命寻找那件军大衣,郭天发告诉他那件军大衣早已被烧坏。他满不相信的去屋外查看。拿着那件烧的只剩半件的军大衣出现在郭天发面前,用手在衣领处的口袋里找到了那封信,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刚才失去的理智似乎有重现。客气的让郭天发上前一同看信。信里的大概意思是:“刘知青和天梅过得非常好,现在做点小生意,有了个孩子叫刘生,这名字还是受了大舅子的启发。让他们暂时不要到上海。等再过几年家里条件稍好些,至少有间可以让他们住下的房间才比较像样些。如今天梅和小孩还有自己都和父亲挤在弄堂的小屋,很不方便。希望他们能够谅解。”
焦天发和郭天发看过信后,都沉默了一阵。郭天发说:
“人家刘知青过得也不好,我们其实也不必去打扰。何况又有了小孩,你这回可有侄儿了。”
焦天发回答:
“其实,我也怪想天梅的,现在都有侄子了。我本来就没打算去上海。”这话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村里人都心中有数。焦天发想去上海是想去疯了。接着,焦天发说起了征兵的事。郭天发听到后,振臂高呼,和电影里男女激动的表演一样,他把焦天发紧紧拥抱住,跳来跳去的念到:“当兵,当兵。”完全像一个小孩收到了心仪的礼物。
从支书手里接过介绍信,郭天发急忙往家里赶,和父母道别后,拿着行李去了焦天发家。焦天发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得知他从支书手里拿到介绍信后。用一把沉积着铁锈的锁把自家屋子的门一锁,顺势拔出钥匙,朝地里扔去。说道:“老子再回来就是狗。”
郭天发笑了笑,依然是那种激动亢奋的心情。焦天发把自家的老牛签到了郭天发家里,让郭天发在路口等他。对着郭天发的爹说:
“这牛先帮我养着,我如果在这牛死之前还不回来,这牛就由郭大叔看着办。”转头就走。然被郭天发的爹叫回来。说道:
“你们俩可别胡来,征不上兵就回来,要不是一定能上的事,知道吗?”焦天发笑了笑。不屑的说:
“郭大叔,看好牛,我不回来就是你的了。”风一样的伙子随风而去。
郭天发的父亲想起了前天道士先生在村口磨坊里给他讲的事,那天焦天发的母亲找他算算啥日子他女婿出门比较适宜。道士先生用固有的方式算了一卦。这是他一辈子不曾看见过的图景。但还是一五一十道出。焦天发的母亲这不几天就没有了。说关联还是有些关联。但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儿子郭天发。叹了口气。喜出望外的看着焦天发牵来的老牛。他俩光着脚硬是走到了乡里的征兵点。
“你们俩过来,过来。”部队的首长看见郭天发和焦天发有些惊奇。郭天发和焦天发站立了一会儿,接着那首长又向他俩招手,确信是在召唤他俩。这才敢迎上去。首长大量了一下他俩问:
“你们怎么没穿鞋。”他俩都没亲眼见过解放军,也不知道这人是征兵的首长,不好意思的抓住脑袋使劲扣头皮,也不敢多看首长一眼。首长再问道一遍。焦天发胆怯而低声的说。首长似乎什么也没听到。呵斥道:“大声些,大声些,龟儿子。”这首长带着四川口音。话中或辣味甚是强烈。焦天发和电影里解放军一样正立大声说:“我们从小不穿鞋。”郭天发也学焦天发说道:“我们不穿鞋。”首长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又仔细打量了他俩一番。身体结实,身高合适。让他俩马上往对面的山顶跑,以最快的速度再跑回来。他俩像兔子一样蹦去,相互攀比飞驰。带起一阵尘埃。首长让一旁桌子上登记征兵名字的下属过来。说道:“这两个看看他俩材料全吗?齐了带走。”
等郭天发他俩回来,看见另一名军官让他们登记。就这样俩人正式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他们不是去单纯当兵,而是正真意义保卫祖国的每一寸领土。他俩随着第一批合格的人员做上了军用卡车暂时在县里的政府招待所安顿几日,这几日中随队去医院例行体检。等各乡镇所有征兵队伍集合完毕,挂着红花威风凌凌踏上部队所在区域。体检完毕后,有一日自由管理时间。两人决定到县里走走瞧瞧。他俩都领到一双新胶鞋,新军装。两人不等明天出发时在穿着,就提前有模有样的在县里闲逛。他们感觉县里人们看他俩的眼神有些羡慕。反而觉得有些不自在,脸有些发烫,呼吸也跟着困难起来。有几个同样穿着军装的战友和他俩打招呼。他俩迎合几下。生发出有种摆脱在街上人群的欲望,发现远处有片田地,田地附近有片树林。他们索性就往哪个方向前进。一但远离了人群。自然全身舒坦,他俩不约而同的解开了寸衫大部分扣子,把外套搭在单臂间。田野的风肆无忌惮的吹向他们身体中,分外的清爽。郭天发跟着焦天发。两人不再谈论什么。沉浸在这样的美好的日子里,谈那些多余的又何必了。走到树林处,他们听到了河水流淌声,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河。树林里阴凉得很,在阳光中呆长时间后。他俩决定就在这树荫下躺着哪里都不去了。
他俩躺在树林里,透过浓密的树叶看间几缕阳光,蔚蓝的天空里他们十分高远。小河水敲打石头的声音是那么和谐,和大自然融为一体后俩人渐渐入睡。一阵点点的脚步声把焦天发首先从睡梦中打扰。他往远处一看。用脚踢了踢还在睡熟的郭天发。郭天发不情愿的搭理他。等明白过来,完全没有睡欲。两位穿着天蓝色长裙的女孩正朝着他们走来。俩人等女孩靠近突然站立起来,朝着她们傻笑。女孩确实被下了一跳。一位大骂:
“流氓,流氓。”牵着手跑了。对着突如其来的一幕。两人傻了。怎么把解放军说成流氓。真是怪事。俩人彼此看了一眼。就笑了出来。难怪!难怪!俩人光着膀子,连上衣都没穿。
眼看着太阳要下山,俩人想起了要集合的事,就匆忙往招待所里赶。还好没耽误。所有人都来到招待所院坝准备集合待命。听到一位军官在念名字集合。听到各自名字后,俩人被分到不同的班级中。晚上开了一场动员大会。时间持续了好长时间。俩人都被首长的动员报告感染,连同其它战友一道,更加坚定听党指挥的决心,坚决捍卫祖国的领土与主权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