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那个罗亦,是不是对主子你……”
难得好的天气,临苑里没有下人,顾俞便和顾岚一同将被褥拿出来晒了。冷不丁被她这么一说,顾俞白了她一眼。
“胡说什么呢。”
顾岚好似很有兴趣,将手上的一床锦被丢在藤架上,兴冲冲道:“我才没有胡说。那日分别之时,我看见罗公子瞄了主子好几眼呢,那眼神啧啧。”
她说的意兴盎然,一边说一边笑的别有深意。顾俞此刻不知该怎么解释的好,况且就算解释了,以顾岚现在这个兴头,大抵也不会理解。
“哎呀,主子呢,怎么想?”
“什么都没想。你啊,赶紧去把剩下的搭好,别想偷懒。”
“啊……”
顾岚颇有些失望,耷拉着脑袋去做事。
冬天的太阳像是假的,亮倒是挺亮的,就是一点都不暖和。顾俞把脸贴在被子上,软软的触感令人安心。
“你们在说什么?”
顾俞身形顿了顿,姜恒的声音响在耳边。
“什么都没有。”她忙反驳。
谁知顾岚那姑娘一见到姜恒,方才的落寞一扫而光,几步跑到姜恒身边,“再说罗亦罗公子。”
“哪个罗公子?”
顾俞恨不得此刻扑过去捂住顾岚的嘴,到底晚了一步,便听见顾岚兴冲冲地讲起来了。
顾俞抿嘴,从容地将手上的被子搭好,就要回屋。那个罗亦明显和她不是一类人,他质朴而温润,除去有时候说话有些太奇怪,是个好人。
而她,她做了太多的错事,往后的每一天都未可知。
姜恒见她要走,忙从怀里掏出个什么道:“对了主子,有你的信。”
信?谁会给她写信?难道说是师父?
“啊,是罗公子唉!”
阿岚声音陡然高昂了起来,顾俞忙退回来,一把从她手里抢过信,回了卧房。
庭院中凉风簌簌,姜恒与顾岚相对而立,大眼对着小眼。阳光照在顾岚的身上,将她的眉眼描摹地异常柔和,她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脸颊上的肉堆起来,竟然有些可爱。
看着看着,姜恒朝顾岚伸出了手。
眼看着就要触碰到她的脸颊了,顾岚突然眨了下眼睛。姜恒手一抖,随即重重拍在顾岚的肩膀上。
“主子的事少问。今天的字还没练完,别偷懒。”
而后,他转过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身后传来顾岚的尖叫,“死姜恒,你干嘛突然打我,疼死了!”
卧房内,那封信被端正地放在茶案上,顾俞拧眉看着右下角清隽的字体,怎么看写的也是“阿俞亲启”四个字。
这是怎么看出来罗亦写的呢,顾岚又在逗她了。可是,可是万一是罗亦……不不,怎么想还是不可能。
片刻之后,顾俞眉头紧皱的将信得内容读了一遍又一遍,成功被落款罗亦二字惊到了。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做了那个叛徒,告诉罗亦她们的住处。
她心里有些烦躁,信上道:在下初到惠州,人生地不熟,怕误打误撞可怜见的被人坑骗了,斗胆请姑娘明日陪同一游可好——那日五槐街罗亦。
啊呸。
明摆着睁眼说瞎话不是吗,都说是来惠州探亲的,怎么会无人陪同。这样蹩脚的理由,怕不是真让顾岚说中了,罗亦对自己……
“若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顾俞度过的二十一年里,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从皇宫逃出来,不知道赵子颐是不是真的放过她了,不管怎样,她只是想安静平和地度过,直到生命消逝。
但是未来不可期,她不想再赵灵均之后,伤了另一个以真心相托的人,更不愿伤害他。
顾俞望着杯中浮浮沉沉的茶叶,目光逐渐分散,杯中的茶水凝成一个一个的光点,令人炫目。
这边因为罗亦的事情她头都大了,那边又发生了一件让人头痛的事。准确来说,是让人头疼的人。
顾俞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面前姿态端庄从容地喝着她刚沏好地茶,完全没有将自己当做一个不速之客的人,她差点就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那个仙风道骨的“重臣”了。
“国师为何会出现在我府上,可是陛下派你来抓我回去?”
姜恒看了眼顾俞,手握上了腰间的佩剑,阿岚也在第一时间备好了虎爪刃,只要他有什么异动,两人便让他殒命于此。
琼安波澜不惊,好似没注意到这般来势汹汹的杀气。他放下茶盏,望着顾俞,“顾姑娘,我并不是因你而来,更不是奉了陛下的皇命。”
“那你是为何?”
姜恒显然不相信眼前的人,琼安这人极其神秘莫测,连赵子颐都忌惮且极为信任的人,他们不得不防。
琼安道:“临沧,我要寻的是他。”
他这么一说,顾俞想起来了。之前赵子颐说过,琼安和师父同出一个师门。不过,有消息说师父去富驿投奔匈奴的时候,他不是追过去了吗?
看出顾俞的疑惑,琼安道:“正如姑娘所见,师兄不肯见我。当我感赶到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顾俞问道:“你找师父,所为何事?”
他堂堂一国国师,又不是什么作恶多端之人,两人还是师兄弟,师父没理由躲着他才是。
琼安道是当初因为师门纠纷,惹怒了师父,只求师父能够原谅他一时冲动,造了杀孽。
“你杀人了。”
“是,那并非我本意。”说到这里,琼安俊秀的脸上显露出懊悔和痛苦的神色,好似这些是他逃不脱的梦魇。
眼前的人哪里还有当初春祭时见到的那样不染纤尘风华绝代,他这幅样子,顾俞看了难免心生同情。
“阿恒阿岚,收了兵器吧。”
“可是——”
姜恒目光锐利地盯着琼安,半晌才肯慢慢收回手,脸色仍旧不怎么好看。顾岚本就没怎么见过琼安,只是见姜恒视他如仇敌,跟他沆瀣一气罢了,于是也就悄悄藏起了虎爪刃。
顾俞道:“我不知你有无欺骗我,不过国师若是想从我嘴里知道师父的下落恐怕是是不可能了,因为连我也不知他身在何处。”
“怎会……”
他虽说的情真意切,可顾俞早已被欺骗吓破了胆,只听他一面之词,断然无法相信的。
琼安起身,顾俞以为他要走了,便也起身送他,到了大门处,琼安俯首一揖,“姑娘莫送,师兄还未找到,我是不会就此打住的,往后还请多多关照了。”
嗯?
三人还未明白他此话何意,便怔愣地看着琼安往左一拐,走近了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