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俞从来不拿一副说教模样对着赵灵均,再加上方才顾岚的话,他隐约猜出顾俞这是生气了,至于缘由,恐怕还与他有关。
但是他左想右想,真真是想不到,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着顾俞的表情如何。
“要不,我先点个蜡烛?”赵灵均挠挠头,等着顾俞应允。
顾俞没说话,他自作主张地去点了,有清凉的风从门缝里漏进来,赵灵均不知道此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脑子也晕的七荤八素,硬是点了三次才点亮。
烛芯噼啪跳跃几下,慢慢稳住,赵灵均这才看清顾俞的脸庞,当下更是一惊。
他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抚上她的眼角,“你这是哭了?”
那两行未干的泪痕被烛光映照的清晰无比了可不是哭过了吗?
这下可叫赵灵均心疼了,指腹轻轻替她擦干净,“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欺负我家阿俞了,跟我说,我去给你出气。”
这套话的方式有些拙劣,赵灵均也顾不上了,想着难不成是自己这两日早出晚归躲着她,叫她伤心了不成。
赵灵均没回来的时候,顾俞一个人在漆黑里想过许多许多,她想定要好好揍他一顿,已消心头之气。
要狠狠的骂他,骂他白眼狼,骂他骗子。
可听见他的声音,她好不容易鼓起的气势一下子消了七八分。可一听见他说要给自己出气,心头的酸楚不受抑制地又翻上来。
顾俞这才堪堪抬起头,没去看他,淡漠的如同看破红尘的老道长,她幽幽开口,道的却是叫人心碎的话。
她道:“赵灵均,你回去吧。”
赵灵均不解:“我想同阿俞说说话,回屋的话先不急。”
顾俞深吸一口气,嗓子有些发紧,“我是说,你回靖阳吧,回你的王府去。不……王府怕是已经被抄了。不过以你的才智,去哪里都能过得很好吧。”
这是要赶他走?赵灵均眉头紧锁,郑重地坐在了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俞。
“能否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能让阿俞说出赶我走的话。”
顾俞胸口发闷,脸瞥向一边不想让他看到。
“这……还要我亲口说出来吗?我觉着不必了,灵均,就这样吧,我就当你同我说的那些话从未听到过,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莫要因为我把自己困在这个地方。”
赵灵均这回是真的怒了,他猛的握紧顾俞的手腕,逼她靠近自己,陡然放大声音,“顾俞,你这话是认真的?我想做什么?我就想待在你顾俞的身边,连这个机会你都不愿意给我么?”
顾俞的手腕登时就多了一圈红痕,心中的憋闷被他这番话引了出来。
“你这么大声是要把阿岚他们都吵醒吗?我说了你想做什么随你,把手放开!”
还要她说的有多明白?他不要脸面,顾俞还要呢,被人这么戏耍叫她如何受得了。
“我想怎么随我?”赵灵均压低声音,“这是你说的……”
“是我……唔……”
顾俞瞪大了眼睛,只可惜她看不到,不知道此时的赵灵均是个什么神情。他居然……亲了她。
这一吻裹着属于赵灵均身上独有的木质香气,如同雨后的树林。不过渐渐就有些失控了,说是暴雨下的树林还差不多。
顾俞的嘴唇被他生生咬出了血腥气来,叫她疼的倒抽了一口气,拼命去推他企图将他推开。
然而她惊讶地发现,在这暴雨般的亲吻之中,顾俞的四肢已经软的不成样子,根本无力动他分毫。
两人的唇瓣分开,顾俞下意识拿袖子擦了擦嘴。
这一个动作落在赵灵均眼里如同一支钢针一般。
他冷笑,“你就这么嫌弃我。”
顾俞道:“谁跟你说的我嫌弃你,明明是你先……是你先背着我去春阁的……你……”不知为何,她突然心弦一松,眼泪就想洪水一般涌出。
她说到春阁,赵灵均嘴唇紧抿,问道:“你亲眼见我进春阁了?还是亲眼见我与其他女子卿卿我我了?”
顾俞这下简直不知道该哭该笑了,“赵灵均你是故意的吗?我怎么可能亲眼看到,我就是个瞎子啊,当然不会亲眼看到,但是阿岚看见了,我们一路跟着你到了春阁门口,还能有错吗……”
她都已经这么委婉了,为何不能就这么借坡下驴,得过切过呢。
虽然顾俞是哭着说的,这话对于赵灵均却是一颗定心丸。
不如说,知道她是为了这个闹脾气,甚至扬言叫他离开,在某方面甚至让他有点开心。
他沉住气,故意道:“为何我去春阁你要这样生气?”
为何?顾俞哪知道为什么,明明一直处于上风的是她,现在身陷囹圄的也是她,她遇见赵灵均简直倒了八辈子霉了。
赵灵均见她半句话也不说了,只顾着抽泣。这算是第一次见顾俞哭的这么厉害,虽然心疼的不得了,但时机未到。
“阿俞,你是不是比你想的,还要喜欢我。”
“喜欢你又如何?赵灵均,我已经不能经受任何的波澜了,我只是想同一个人相首到白头,过平淡日子。”
她索性一股脑全把心思倒出来,发泄一般,破罐子破摔。
赵灵均嘴角已经扬起来了,凑近到顾俞面前,声音明朗起来,“阿俞,我就知道。”
顾俞心想:你知道什么?知道我早就陷进去,用情至深吗?
她自自幼坚韧惯了,不善表达自己的情感,虽常有自省,仍是改不过来。
顾俞心凉了半截,下定决心此事罢了,罢了,刚要开口,手里就被塞了一个东西。
圆的盒子,似乎是铁质的。
“我是去了春阁,但不是阿俞想的那样,我去春阁是为了买卖,春阁的管事看中了我的画,叫我送一副过去。”
赵灵均耐心解释:“我一开始是不愿去的,只是那管事买画是为了装点门面,还要叫店家看过了才好。”
他看了眼面容呆滞的顾俞,眼角眯了起来,“正反是去了,听闻春阁胭脂乃是惠州一绝,便拿卖画的银钱买了回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