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短信上清楚地显示出两行字:我就站在门外。你若不开门,我就站到天亮。
安然咬着唇默默地挣扎了许久,才放下手中的毛衣,掀开毯子,站起来开门。
门一开,楼道里的寒风就凛冽扑来,涌入屋内,安然微微打了个寒颤。眼前的人却比寒风更加萧瑟。他瘦了。好一段日子没仔细瞧过他。偶尔上下班于电梯邂逅,隔着人群匆匆一瞥,立即就像驼鸟似的将头埋得很深,竟没发现他竟瘦得如此厉害。
可她又何曾胖过?在他眼里,她也消瘦了。长颦减翠,愁云染眉,说的不正是她此时此刻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向前跨了一步,她立即被逼回沙发去。他静静关了门,看着她怔忡地缩回沙发的毛毯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
他瞧着她那空洞的眼神,晓得她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他默默地走到她身边,默默地坐在她身边,无比惆怅地凝视着她无比秀气的侧脸。
刹那,他真想猛烈地摇晃她。他真想将她摇醒,霸道地将她脑子里所有复杂的念头通通驱逐,只在脑子里填满他的身影,占据她的每一点思维,每一丝思绪。
可是,他终究不敢。她是那样纯净,那样脆弱。他生怕一个不得当的造次,就将她推得更远。
他摩娑着双手,不知该如何打破这寂静。不知该如何倾诉心中积淀已久的像狂潮一样澎湃的思念。他默默斟酌着词句,她却先行开口了。
“江总,如果没有什么事,就请回吧。”她的声音依然纯净得没有一丝波澜。
江宸昊苦笑了:“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你把我的心偷走了,我死命追着你才能活命,你却要赶我走,是要我死吗?”
安然终于回头,平静地凝视着江宸昊,微微勾唇,笑得像一朵素雅的水莲:“是吗?没有我,你真的会死吗?其实没有我,你还是一样的,你还是会活得好好的。”
江宸昊一愣,他很少听到安然用这种语气说话。尽管依然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那隐藏在最深处的若有似无的怨气他却能听得出来。她,竟似在埋怨他?
“你怎么了?安然,你在生气?”有一丝喜悦从江宸昊的心底漫过。如果她生气了,他倒欢喜了。他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她没有任何感情地对待。
“我没有。”安然一惊,断然否认。
“你有!你生气了!告诉我,为什么?”他扳过她瘦削的肩膀,直视着她的水眸。
“我……”安然微微叹气了,“我只想你知道,其实你没有我依然可以活得很好,很幸福。你生日那天,我站在梧桐树下远远地眺望着江家别墅。那是你的家!你的家那么大那么漂亮。那里亮着温馨的灯光,那里充满欢声笑语。江总,你需要正是这样的一个家。我站在那里,寒风吹着我,蚊子叮着我。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家大业大’。第一次明白到,其实你没有我,依然可以活得很风光。江总,你何必要自欺欺人呢?你和我是不同世界里的人。你没有我,并不会死!”
江宸昊小小震憾了,他深深地凝视着安然:“你果然在生气了。”
“我说过我没有!没有没有!”安然难得激动起来了,尽管这股激动来得相当莫名其妙,“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没有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我本来就无所求。我为什么要生气?”
江宸昊惊讶于她的反应,随即很快浓浓的微笑就在唇角蔓延开来,他十分肯定了,且变得相当有自信。
“不!你是在生气了!你是有所求的!安然,自欺欺人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安然,我是多么开心啊!你生气,说明你还是在乎我的。你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你生气我生日那天没有邀请你,你生气我生日那天没有和你共度,对不对?”
江宸昊扳住她瘦削肩膀的手轻轻地挪到她的小脸上,轻轻摩娑着。那深情的眼神,那温柔的手指,都充满了爱怜。
安然用手推开他的手,带着一丝冷漠,一丝高傲:“你想太多了,江宸昊。”
江宸昊苦笑:“很好。我宁愿你连名带姓的叫我,胜过喊我‘江总’。你总是故意要和我这般疏离。非要这样才显得你清高,显得你伟大,显得你圣洁吗?”
他情不自禁也微微动怒了。
安然诧异地回眸看他,她从未见过他对她发过这样邪火,说过这么重的话。
江宸昊在她回眸的一瞬,突然失了控扑了过去,紧紧揽住她,急切地低头寻获她的唇,但安然将脸一避,他的吻只落在了她的脖颈上,她趁势站起来,挣脱了他。
“我说过,我不喜欢你!我是真的不喜欢你,请你别再自作多情了!”安然气忿地捏着粉拳对他大嚷。也许对她来说,这喊叫过于嘶声裂肺了,连同蕴藏着的眼泪一并扯了出来。她激动得水汪汪的杏眸里泛起了血丝。
“我自作多情?那么,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江宸昊俯身抓起沙发上织了一半的毛衣,将它利落地展开,辞严厉色地逼问,“安然,这是什么?这尺寸,这颜色,你是为谁织的呢?你没有亲人,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能告诉我这是为谁织的吗?”
安然无语,因为不停地落泪,她的唇瓣微微颤抖着,满肚子的心酸苦涩在涌动着。
江宸昊的声音陡然柔情了许多:“安然,你生气,因为你织了毛衣了。这是你曾经答应过我的生日礼物,而我在那天居然不能匀出一点时间给你,哪怕是五分钟送礼物的时间也好,对吗?”
安然腿一软,倚靠在了墙壁上。她不得不靠背后的一堵墙来支撑着自己。江宸昊果然是最懂她的人。无论她嘴里心里如何否认,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那么一句,就直击了她心中最脆弱的地方。她介意的,恰恰正是他说中的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