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火车开动前呜咽般的鸣笛声,我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这是我从小到大做的最刺激的事了。不说一声,离开家到千里之外的地方去。窗外远处夜色中的屋舍,灯火时而闪耀着,突然想起陆宅,现在离开家已经一天一夜了,爹爹应该收到清兰的信了。为了避免没上火车就被爹爹的人找到,清兰特意让交信的人隔一天在把信交到爹爹手中。
我望着清兰平静的眼睛,像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望不到底。她只是望着窗外,嘴角微微抿着,仿佛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车开始走动后不久,我的头开始晕起来,我知道是晕车了。清兰握着我的手,道:“玉儿,晕车吗?”
我点了点头,却不想说话,心里难受极了。
“过来靠着我睡一会儿吧”清兰柔柔的道。靠在清兰的肩头,很快便睡着了,醒来,外面已经开始泛白。火车沿着一条河蜿蜒前进,之前晕车的感觉已经不再那么强烈,可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夕香和小蛮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高兴地说着话,清兰还是望着窗外,仿佛从来没有改变过姿势。也不知火车进了哪一个站,车厢里的有人下车,又从外面涌入不少人。夕香和小蛮也下车去买吃的。清兰一直沉默着,我只好看着车门,等着小蛮她们回来。
不一会儿,进来两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他们一踏进车厢就吸引了好些人的眼球。我隔着车窗看见小蛮和夕香在人群里挤了过来,便不再看那两个人。但是一回头发现他们走到了小蛮与夕香的位置上,我忙扯了扯清兰。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的”清兰不带任何感情的北平话显得有些冷傲,出门在外,用被北平话好一些,二姨娘是北平人,所以我们跟着她学了些。两人面色呆了一秒,而后一人操着一口上海话笑道:“不好意思,我们见着好多人都下车了,以为这个位置的人也走了”
他刚说完,小蛮和夕香就走过来了,小蛮瞪着眼睛盯着这两个年轻人,以为他们在找我们的麻烦,撸了撸又黑又厚的辫子准备和他们闹。清兰道:“她们回来了,不好意思”
两个年轻人笑着点了点了便走开了,小蛮扭头看着他们走到斜对面的位置坐定后,才坐下来摆开刚买来的热乎的馒头和饼。
“那两个人想干嘛?”小蛮含着一口饼问道。
“他们没有恶意,只是以为这两个位置没人,想坐在这里而已”清兰尖尖的手指撕下一小块馒头,淡淡地说到。
小蛮点点头,大悟的样子,继续吃饼。夕香却放下手中的馒头,道:“也不知道是到了哪里,怎么好多人都下车了”
清兰道:“可能到这个地方的人比较多吧”然后看向我,道:“怎么脸色泛青了,又头晕了吗?”
我点点头,但是心里却堵得难受,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却又不想再想什么,倒头靠着清兰又开始闭目养神。
车上的日子一直如此,昏昏沉沉的,觉得异常的漫长。这日,才醒来,就见着清兰长眉紧皱,小蛮和夕香也满面愁容。我揉揉眼问道:“姐,怎么了?”
清兰叹了口气,放下撑住下巴的手,“火车不去南京了,说是有段铁路在维修,所以绕过南京,直接去上海北平。想来那日下了许多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大概是列车员通知的时候我们都睡着了”
“那怎么办?”我忙问道,不能顺利到达南京。到绍兴的时候,清兰给清风寄信说我们上车了让他去火车站接我们,可是这样一来,清风没接到我们会担心的。
“到了上海下车,上海是个大都市,去南京的火车肯定会有的”清兰笃定的说到,这也是我佩服清兰的地方,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先想好怎么办,再想其他。
于是大家都不敢再一起睡了,怕错过上海这一站,那就真的离南京越来越远了。
火车呜咽着进了上海的车站,大家都早已拿好箱子,提好东西挤到车门处。我们却安静的坐在位置上,我扭头看了看,之前那两个年轻人也坐在他们的位置上,应该是去北平的吧,见我看他们,他们投来一个愉快的笑容,我忙把头转过来。
等挤在车门的人渐渐松了些,我们才慢慢走出去,那两个人竟也开始拿行李走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要注意他们,但是总是忍不住想往他们的方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