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塔外面,圆圆的月亮高挂着,今天是月圆之夜。远处小山峰上,一只通体漆黑,全身毛发如同缎子一般光滑的巨狼正昂起头嚎叫着。
林青站在魔法塔圆顶大厅的窗前,看着手上的胸针。这枚胸针如花瓣一般四周展开,其中一片花瓣上雕刻着一个狼头徽章。狼头栩栩如生,整枚胸针造型精美,做工精细,显然徽章所属家族并非是一般家族。
林青心情有些沉重,如今已是身不由己,他必须要前往卡卡罗斯。尼克说阿德莱德杀死了他的父亲,林青要找到阿德莱德问个清楚。阿德莱德拿走了巴加王权杖,按照威尔科特斯的叙述,想必他已经回到卡卡罗斯,而且林青也需要去卡卡罗斯寻找黄络花毒素的解药。
林青又看了看手上小袋子,袋子里有几十个白金币。一个白金币可以兑换一百个金币,便是贵族们也不经常使用,这一小袋白金币在卡卡罗斯足以买下一艘崭新帆船。林青虽然不懂白金币的真正价值,但是却知道就算袋子里的是金币,也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财富。然而他眼中殊无欢喜之意,只感觉眼前仿佛有一个巨大旋窝一般,里面无数猛兽正在冰冷地看着他。
他把小袋子和胸针收好走到旁边的床边,看着床上的少女。燕静怡还在安详地沉睡,威尔科特斯施放的沉睡术还在起作用。
他拿过一把椅子放到床边墙壁边,盘腿坐在上面,弓放在腿上,就这样沉沉入睡。
第二天一早,窗外飘起了稀稀落落的小雨,燃烧森林终于迎来了数个月来的第一场雨。
林青背起燕静怡,拖着威尔科特斯的尸首离开了魔法塔圆顶。按照村子里的传统,人死了是要入土为安的。威尔科特斯是他父母的旧交,林青不希望他死后就这样留在魔法塔里。
林青将燕静怡小心地靠在魔法塔入口房间的墙上,然后把威尔科特斯的尸体扛到魔法塔外一处草丛上,用树枝挖出一个浅浅的坑将威尔科特斯埋起来。他在魔法塔外围空地上找了一些小石块,在埋葬处堆出一个小石堆。
林青想了想,拿出猎刀剥去附近一棵树树干的皮,在上面刻了一个恐惧结界魔符符号,做为威尔科特斯的墓碑。
林青静静看着这个简陋的坟墓,尽管尼克给燕静怡服下了黄络花毒素,他却没有一点憎恨之情,只觉得这个人很可悲。
微雨蒙蒙,林青摘下草丛中一支无名小花,放到眼前小小石堆上,转身走向魔法塔。
他把手中的戒指除下来放进怀里,这只戒指是阿德莱德让他戴上的,昨晚尼克说是红龙之戒,去火焰山的时候会需要到。只是这只戒指红光夺目,林青不希望戴着它回到村子里,他只是一个猎人。
林青背着燕静怡,按照记忆中的方位,往村子方向走回去。
这场晨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个小时后,太阳露出了云层,整个森林又开始活跃起来。
林青背上燕静怡的睫毛动了动,她抬起头仿佛只是做了一个恶梦,没有狰狞的兽人,林青正背着她走在林间草地上。树叶草丛上还有细小的水滴,一只松鼠正在树上觅食,长长的尾巴从树枝间垂了下来。
“阿青,我们是在哪里?”
一阵肚子饥饿的咕咕叫声,燕静怡脸上一红。她昨天下午就被兽人掳走,将近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林青看了看四周,按照这样的速度回到村子还要将近两个小时。他在魔法塔服下过火豆,此刻倒也没有什么饥饿的感觉。
“我们现在在回家的路上,”他看了看树上的松鼠,说:“我们先吃点东西。”
林青把燕静怡放下来,拿下肩上的弓将树枝间那只倒霉的松鼠射下来。
片刻之后,两人在一棵树下燃起了火。林青将松鼠剥皮切成数块,在火上慢慢烤着。
“昨天你被兽人抓走之后,我回来就追过去……”
他决定还是把魔法塔的事情说出来。
“你说你在魔法塔碰到一个厉害的魔法师?”
燕静怡接过了一块松鼠肉,大口吞咽着,她是真的饿了。
“是的,一个……痛苦……唔,苦逼的魔法师。”林青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个魔法师,他忽然想起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一个词,倒也贴切。
“苦什么?”燕静怡显然没听过这个词,她正吞下一口松鼠肉,声音有些奇怪。
“就是一个很可悲的魔法师……”
林青将威尔科特斯的故事讲了出来。
“好可怜的人……你说一个人体内怎会会藏着两个人呢?”燕静怡同情地说。“你刚刚说你父亲是被人杀死的,那个魔法师有没有说是谁杀死的?”
“尼克说是阿德莱德,就是张德杀死的。”
“这个人原来那么坏啊,阿青你好可怜哦。没事,你还有我们呢,我和爸妈都是你的亲人。”
燕静怡忽然想起什么,脸上一红。
林青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将燕静怡中了黄络花毒素的事情说了出来。
燕静怡眼中闪着光:“你说我会慢慢变瘦?”她似乎没有因为中了毒而感到沮丧。
林青看着燕静怡喜悦的神情,感到有些奇怪。
“是的,威尔科特斯说卡卡罗斯有黄络花毒素的解药。”
“卡卡罗斯?就是南边那个大城市吧,镇上有次来了个吟游诗人,阿青你知道什么是吟游诗人吗?就是到处跑的说书人……他说的故事里,卡卡罗斯有沙滩,海浪,还有白色的房子,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黄络花的解药呢?我好想去看看。”
燕静怡想必对吟游诗人说的故事印象深刻,眼中一片憧憬。
其实这种黄络花虽然对身体伤害很大,但是在卡卡罗斯却是很流行的药物,很多上流社会的女人都用来保持身材,甚至有专门出售黄络花的商店。服用黄络花的风气已经蔓延到各国王都,在贵妇人的圈子里秘密流传。这种黄络花虽然毒性很大,而且会在体内累积,但是只要停止使用,经常吃一种卡卡罗斯特有的绿色水果,毒素就会慢慢被排出来。
尼克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说得郑重其事,还虚构出什么解药。威尔科特斯当年也是听半精灵游侠佩皮斯说过黄络花,他天天都在房间里与发霉的古旧卷册为伍,自然也不会知道这种事情。
“我们先回家,跟你爸妈商量一下。”林青将已经熄灭的火堆拨开,站了起来。
两人在林间行走着,燕静怡脚步轻盈,似乎心情大好。林青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暂时不把老猎人受伤的事情告诉她。
就让她多开心一会吧……
在距离火焰山数公里处有一处峡谷。峡谷峭壁上长满了绿色的苔藓和各种灌木,偶尔有几棵顽强的松树从峭壁间向上伸展。峡谷中部有一条瀑布,瀑布奔腾而下汇成一条小河,小河从峡谷另一边流出。从高空往下看,峡谷便有如一只流着泪水的眼睛一般。
峡谷峭壁上有十几个洞穴,此刻这些洞穴外几只女妖正在飞翔。这些女妖身材丰满,容貌艳丽,后背长有淡紫色的翅膀,脚踝处是一双有如鹰爪一般的巨大利爪。女妖虽然有着锋利爪子,但却是吃素的,爪子只是御敌的工具。她们只吃几种稀有果树的果实,因此数量极少。女妖是母性社会,虽然有雌雄之分,但是雄性女妖并没有翅膀,在交配之后就会被遗弃,人类只看到飞翔的雌性女妖,便以为女妖只有雌性了。女妖的寿命很长,往往能够活到两百年以上。
虽然说某些口味特殊的贵族会对女妖艳丽的容貌和丰满的身体有所偏好,但是女妖最著名的地方却是她们的魔法抵抗能力。她们身上细细的紫色绒毛能够抵御几乎所有的魔法攻击,在魔法时代,无数冒险者前往人迹罕见的原始森林捕捉女妖,女妖差点就因此绝迹,只是随着魔法瘟疫的爆发,魔法师数量渐渐减少,对女妖的狩猎也才停止下来。
峡谷顶部瀑布边有一棵大树,树旁有一间小小木屋,一个白发苍苍的人类坐在树下一张桌子旁。老人穿着一件白袍,手里拿着一本洁白的魔法书,魔法书封面上刻着月亮星辰。老人脸上爬满皱纹,看起来应该有六七十岁了。白袍老人有些愁眉不展,怔怔地看着手上魔法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只女妖从远处飞翔过来,收起翅膀停在老人旁边。她似乎懂得人类语言,和老人交谈一阵又飞走了。老人站起来走到瀑布边,瀑布奔流而下,水花四溅。老人看着飞往远方的女妖,眼中似乎非常痛苦。
下午,林青和燕静怡回到了他们村庄。
村子失去了往日的安静祥和,时有哭泣的声音传来。兽人袭击村子打死了包括村长在内的几个人,还有些重伤的村民当天夜里就闭上了眼睛。这些死去的人往往都是一家子的顶梁柱,因而传来的哭泣声异常悲切,整个村子仿佛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
森林外围出现了兽人,镇上本应通知军方派人过来处理,只是镇长和要塞营长同时失踪,衙门里几个头头和要塞的队长们相互推诿,竟然没有一个人肯出面。村民们自发组织起来,将伤员送往镇里医治,又加固了木栏栅,还立起了一个哨岗轮流派人值守。
林青和燕静怡并肩走在村子里,快到村子的时候林青已经把兽人袭击村子和老猎人受伤的事情告诉给了燕静怡。燕静怡默默地跟着林青,看着村子里的惨状,眼睛里便泛起了一层水雾。
燕静怡家里门大开着,地上还有干涸的血渍,兽人的尸首已经被村民们拉倒村外焚烧起来。林青拉过一个村民问起老猎人的事情,原来当天下午燕静怡母亲就已经守着老猎人和几个受伤的村民一起去了镇上。
林青回自己屋里拿起上次封越给的金币袋子,和燕静怡一道坐上马车赶往青田镇。他上回想要把金币交给燕静怡母亲,只是她没有接受,说林青长大了,也该有些自己的积蓄。
马车上和两人同行的还有数个镇上的居民,村里出了那么大事情,镇上村民们的亲戚纷纷赶回去探望。这几个居民一路上议论纷纷,兽人们出现在林子里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又有人破口大骂起来,说要塞里的士兵平日里只会欺压百姓,出了事情一个人影都没有。
林青和燕静怡手紧紧握住一起,他们并没有说话。老猎人似乎并无大碍,但是兽人力大无穷,被砸到脑袋上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些什么毛病。
到了镇上,老猎人还没醒过来,此刻正在镇上的亲戚家里躺着。医生已经来过,说老猎人只是头部受伤,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让他好好休养一阵。
林青心想着要去卡卡罗斯,只是老猎人还在昏迷不醒,便在青田镇待了两天,他把小袋金币留给了燕静怡的母亲。老猎人受了伤家里没有收入,他已经打算先去城里把一些白金币兑换掉,走之前留给家里。
这天下午他忽然想起威尔科特斯说起过悲伤峡谷里有一本魔法书,燕静怡学了可以压制住体内的毒素。林青拿出威尔科特斯给的地图,悲伤峡谷和火焰山相距不远,只是两地都在燃烧森林中部,一来一回怕是要一个星期以上,老猎人那时候应该已经醒来。尼克说要在半年之内拿到解药,时间也不算很紧。林青便打算先去一次悲伤峡谷取来那本魔法书,然后再去卡卡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