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辽阔广无人烟的森林,笔直葱郁的树木苍黑如盖、遮天蔽日。森林中央有一座高耸入云的火焰山,数百年前,火焰山中央突然喷出无数炽热的熔岩,将整个森林化作一片火海,于是这片森林便有了燃烧森林的称呼,一直沿用至今。此时天空蔚蓝如洗,阳光如火一般倾泻下来,在这个炎热的午后,天空中就连一只飞鸟也看不到。
空气中一点风都没有,森林外沿的一座要塞里,哨塔上哨兵蒋仁正倚着木杆半眯着眼打瞌睡,忽然听见“咔嚓”一声,蒋仁睁开眼,只见一公里之外一只角鹰从树上跃起,拼命扇动着翅膀划过天际,消失在远方的云层中,仿佛在逃离着什么。他定了定神,仔细一看,刚好看到森林里几只野猪一窜而出,一只黑豹紧随它们身后,然而豹子对这几只唾手可及的猎物视而不见,越过它们,没命的狂奔而去。
“当当当……”代表敌袭的警报声响彻整个要塞。几分钟后,要塞守备营的营长张德带着几个人出现在哨塔上,他看着远处的森林,脸上阴晴不定。半个小时后,一支七八个人组成的小队便进入了林区。
队伍的前面,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正在用帽子不停的擦汗。他的皮肤黝黑,身上穿着一件皮甲,腰间佩戴着一把剑,体型有点发胖,显然要塞里的油水不错。中年人眯着眼睛看了看远方,阳光下的燃烧森林一如既往的寂静,口中咒骂了一声,对身边一个年轻人说道:“封良俊,你好好查看一下,要是没有什么动静,老子回去非把蒋仁那小子劈了不可。”
名叫封良俊的年轻人身材削瘦,背后背着一张弓,行动间显得很灵活。他俯下身,仔细查看了一下地面,地面上杂草凌乱倒伏,痕迹很新,显然是被野猪刚刚踩压践踏过的。封良俊挥了挥手,一行人便顺着野猪留下的痕迹反方向追踪过去。
前面便是浓密阴郁的森林,封良俊拨开一片灌木,说道:“也许是一只比较凶猛的野兽,这见鬼的森林里什么东西都有……啊,段队长,你看,这、这是……?”
段浩一脚将灌木踢断,往森林里望去。远处森林里面,一棵枯死的古树下,一只黑虎和一只花豹的尸体叠在一起。目力敏锐的封良俊已经发现黑虎和花豹的身体是完整的,只是脑袋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咬破了一个大洞,脑浆已经不见了,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组织来。
燃烧森林里尽管野兽众多,然而老虎和豹子还是很难见到的。尤其是这种黑虎,浑身漆黑的毛发,体型巨大,极是凶猛,是燃烧森林里的王者,就算是最好的猎人,也不敢轻易招惹它们。曾经有一只黑虎跑到森林外沿伤人,附近几个村落的猎人组织起来围剿它,还是被它伤了几个人后跑掉了。这种黑虎虎皮的价值,足够几户人家过上好几年的舒服日子了。
要塞里的兵痞们行事往往无法无天,猎人们很少会出现在要塞附近。即使是附近村子里的猎人打死了黑虎和花豹,他们也不会将这两只猎物随随便便放在这里。
段浩看到那只黑虎,贪婪的眼神一闪而没。然而段浩的脑袋里也不全是浆糊,他忽然想起军营里关于燃烧森林的种种传说,能把一只黑虎和一只花豹同时杀死的,可不是什么寻常的野兽。
段浩把手放在剑柄上,紧张的问道:“封良俊,你说这会是什么东西干的?一只黑虎,老子都要打半天。”封良俊仔细观察着四周,说:“我也没见过这种情况。不过,那东西好像已经走了。”他顿了顿,把身后的弓箭取下来,说道:“我们去里面看看,段队长,把你的剑拔出来,小心一些,那只黑虎死得有点不正常。”
段浩似乎有些吃惊,问道:“老子可是四级的剑士,你也是四级的游侠,就是一窝黑虎来了我们也能对付得来,用不着那么紧张吧?”
封良俊笑了笑,说:“森林里什么东西都有,再小心都是应该的。”
在整个北方大陆,不管是什么职业,职业等级都是由斗气力量的高低决定的。普通人通过勤奋练习,也能升到四级,然而五级以上,就需要看个人的天分和师承了。达到五级,就称得上是高手,要塞里的营长张德就是一个五级的剑士。
和斗气对应的是魔法。传说在千年以前,这个大陆上曾经出现过众多的大魔法师,在那个传奇的年代,魔法和斗气相映成辉,许多大魔法师留下来的法阵、魔法物件,如今看来有如天外之物一般。只是随着“魔法瘟疫”的爆发,魔法一脉渐渐式微。大陆最大的几个国家里,也就只有千年传承的岐国还保留有魔法学院。然而就算是岐国皇家魔法学院的院长,也不过是一个六级的魔法师。他如今唯一的作用,除了每日教授一批贵族子弟初级魔法,为他们炫耀、追逐异性增加资本,就是每年新年阅兵的时候,带领几个学员走过王都广场接受检阅,以证明岐国皇家魔法部队的番号依然存在。
魔法的施放需要珍贵器材,还要满足种种苛刻条件。魔力的恢复、增长也需要长时间的冥想。然而魔法的威力却不比同级的斗气厉害多少,因此整个大陆拥有十级斗气的顶级勇士不乏其人,而大魔法师只能在传说里寻找了。
段浩耸了耸肩,拔出剑,他忽然想起什么,命令其他士兵留在原处,黑虎就那么一只,人太多了就不好动手脚了。他跟在封良俊后面,大大咧咧地往森林里走去。
当他们慢慢走近那棵古树的时候,立刻就感觉到了这片森林的异常。往日森林里小鸟的声音遥相呼应,各种虫子的叫声此起彼伏。而此刻,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一只苍蝇都没有发现。
封良俊把箭搭在弓上,仔细观察着四周。在伯特兄弟会训练营里学到的知识告诉他,在森林里,如果想要活得长命一些,就绝不能有半点马虎,每一点异常都不能放过。
段浩此时才发现黑虎和花豹脑袋上的大洞,一张胖脸露出惋惜的神情。这只黑虎头上的毛皮被破坏了,整只黑虎的价值起码下降了一半。他忽然又想起什么,蹲下身,伸出手运劲捏了捏黑虎剩下的头骨,头骨纹丝不动。段浩毫不怀疑,如果这一口咬在他身上,绝对可以将他的身体咬成两段。
他站起来,用剑拨了拨两具动物尸体,说:“它们身上没有伤口,看上去没有打斗的痕迹。”
封良俊蹲下身把黑虎的尸体翻转过来,黑虎的身上有一处焦黑的毛皮,仿佛被灼烧过一样。他把头伸过去,像野兽一样用力抽了抽鼻子,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
封良俊脸色苍白,冷汗不断冒了出来,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一字一字说道:“这东西来自火焰山!”
“火焰山!”段浩握着剑柄的关节因过于用力而变得苍白。军营里头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据说火焰山上到处都是游荡的鬼怪,只不过谁也不曾见过,就连附近村庄里最胆大的猎人,也绝不敢进入燃烧森林太深的地方。
段浩对封良俊的能力并不怀疑。这个年轻人在燃烧森林附近的村落长大,又在伯特兄弟会训练了几年,在森林里绝对是一个可以信赖的角色。
封良俊收起弓箭,把豹子扛到肩上,说道:“这东西也许还会回来的,你带上那只黑虎,我们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段浩紧张的点了点头,把黑虎抗在肩上,沉默着快步往森林外面走去。
不知怎的,封良俊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藏在附近,他下意识的和段浩加快了脚步,走出森林。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那棵被踢断的灌木边。几个士兵正躲在阴凉处看着段浩和封良俊的行动,人人眼里发光,毕竟天上掉黑虎这种事情不是每天都能碰到的。他们小声的嘀咕着,看来正合计着怎么从段浩那铁公鸡嘴里分点汤。士兵们看到段浩和封良俊走了回来,纷纷站起来,在段浩面前稀稀拉拉站成一排。
段浩扫了一眼,正想说话。他突然觉得不对劲,清点了一遍士兵,怒道:“田昆跑哪里去了?”不等他们回答,段浩用力吹了一下口哨。
没有任何回应。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士兵们也觉得氛围不对,纷纷把手里的武器拿了出来。
一个士兵指着远处一丛灌木,说:“队长,刚刚田昆说去那边撒尿。”
段浩握住剑柄的手不住地颤抖着,脸色阴沉得发黑。他犹豫了一下,猛地把黑虎往地上一扔,双手持剑,大喝一声,身上闪出几下似有若无的白色光芒,飞速往那丛灌木冲去。
封良俊把死豹子放到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搭上箭把弓拉满,对准远处灌木旁边的方向。
段浩冲到灌木边,就好像灌木丛后面躲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他紧张地把剑举高,头朝向灌木后面方向,慢慢把身体前倾,汗从他脸上滑落滴在地上。灌木后面,除了灌木的阴影,连一只虫子都没有发现。虽然此时太阳高挂,段浩却觉得就连灌木的影子都有点刺眼。
片刻之后,段浩从远处折返。他脸色铁青,握住剑柄的手不由自主颤抖着。他猛地转过身,死死盯着前面森林,声音变得干涩无比,就好像几天没有喝过水一样:“田昆不见了,那个东西肯定盯上我们了,封良俊,现在怎么办?”
封良俊眯起眼,缓慢转身,扫视了周围一圈。此时正当正午,一切都暴露在阳光之下,树木、灌木丛、杂草,一切都很正常。只是除了周围几个人粗重的呼吸声,连一只虫子的叫声都没有,平静得让人发疯。
封良俊呼了一口气,收起弓,看了看地下的死豹子,冷静的说:“先回到要塞通知营长吧。”
段浩点了点头,擦了擦汗水,扛起黑虎,指挥其他士兵,和封良俊一步一步的撤回要塞。
不远处的森林中,一处幽暗的草丛里,突然亮起三个红点,闪了几下,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