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全都跟在后边但是喋若寒蝉,不敢出声,怕触怒了这两个庞然大物。我有一种感觉,觉得它们好像在梦中一样,现在梦还没有醒。副连长则掏出了他的手枪,顶上火,一旦那两个白色动物敢侵犯指导员,他的子弹会在它们动作之前,发射出去的。
我们原来以为,指导员会将它们引人原始森林,然后再想个办法脱身就是了。但他却把它们引入了菜窖里。
顺着长长的幽暗的地下通道,指导员将两个白色动物引人了通道里。两个白色动物在通道口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进去了。
进了菜窖,将盆子放下,指导员又当当当地敲了两下,旋即让开。两只长着獠牙的长嘴,于是向盆子伸去。
瞅着它们吃食,指导员倒着后退了几步,退到通道跟前。然后扔掉柴棒儿,车转身,飞也似地跑出了地下通道。快用木头堵住!指导员对蜂拥而上的我们说。
他头上虚汗直冒,脸色发白,嘴唇和半边脸上直哆嗦。从这一点看来,他也没有排除这是野猪的可能。
菜窖旁边就垛着一垛一垛的圆木;这是我们伐下来当劈柴用的。士兵们扛的扛,抬的抬,一眨眼的功夫,就将这个通道,用圆木填满了。
菜窖里的那两个白色动物,现在好像才大梦初醒。它们恐吓着,怒吼着,要从通道里钻出来。通道已被圆木结结实实堵死。它们想寻找别的出路,可除了通道之外,四周都是坚硬的碱土。而顶橱又太高,顶棚上亦覆盖了几米厚的一层沙土。那白色动物直起身子,又跳了两跳,结果发觉这是徒劳的,它们根本够不到顶棚上去。
我们是从菜窖顶上的透气孔里,看到这些的。
两只白色的庞然大物就这样被活捉了。过冬的蔬菜还没有人窖,因此,这空荡荡的菜窖恰好可以做它们的囚室。
我们的英雄指导员,这时候脸色才转了过来。他喃喃地说:这两个家伙可能是野猪!副连长听了,将子弹退出来,重新放进弹匣里,又将枪放进枪套,然后说:它们更大的可能是家猪!我在旁边没有吱声,不过我心里还在坚持,认为它们是白色动物一~我们未知的一种动物,宛如我在许多年后看到的那个日本小说《空中的怪物阿归》一样。
指导员很兴奋,他说,他所以要将它们留下来,圈养起来,是因为他有一个伟大的计划。他说,家猪也罢,野猪也罢,且不去管它,他要说的是,如果我们让这两个白色动物和边防站的公猪交配,肯定会生产出一个新的品种,那将会是一个多么令人激动的奇迹呀!他说他估算了一下,这白色动物一只就有一吨半重,如果将来我们的猪,每只都长到一吨半,那么就有吃不完的肉了。推而广之,这个良种若普及到全国,你想想,那将是一个怎样的情景。
二十年前,中国人吃肉还是凭票供应,每个人头每月一斤。
指导员是一位天才的幻想家,又是一位勇敢的实践者。自离开白房子以后,这些年来,我和白房子仅有的一点联系,就是和指导员一直通信。我所以这么做,大约正是出于此刻对指导员的这一评价。当然,他如今也早已不在白房子了,他转业到了乌市。
我们当时谁也没有料到,因为这两只白色动物,白房子经历了一场血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