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林月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没错,按网上的介绍,那样的药,也分男用和女用,我买的,是让你喝的。如果是故事里说的那样,小夏的最终用意是让你喝下她打来的水,我当时想的是,陪小夏随便去哪儿去弄一瓶水,我趁她不备下药,再让你当着小夏的面喝下去。”
“为什么要这么做……”
子舟不理会林月的惊讶,继续往下说——
与其说是为了让你出丑,不如说是让你原形毕露,也让那个傻丫头对你彻底死心。
于是我答应小夏帮她找那口井,经我四下打听,本市还真有那么一口井,应该就在鬼城的中心位置,一个叫青衣广场的地方,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小夏时,她真的乐坏了,但我没想到的是,那天她拒绝了我的陪同,执意要一个人抱着她那个粉红色的保温杯去找那口井。
结果当晚可飘召集我们大家说小夏失联时,我当时就紧张了起来,大家分散后我第一个跑去鬼城,幸运的是我第一个找到了她,那傻丫头取了水之后只是在鬼城里边迷了路,这么一来,我打算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于是第一个打电话把你给叫来,然后我便趁着小夏进洗手间把装了井水的保温杯交给我保管的机会,把那瓶“神仙水”一滴不漏倒了进去。
想想吧,很快就能在小夏面前暴露你的本来面目,或许我还有英雄救美的机会,不是很让人兴奋吗?
不过现在回头想想也真是讽刺,如果说小夏天真的话,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过后我查阅了大量的科普资料,才知道目前上市的药物中还没有任何一种确认安全有效的催情药物,那些所谓的“神仙水”的成分不过和软性毒品类似,让人产生亢奋或者镇静的效果,部分人服用过后还会出现严重的不良反应,比如头痛、眩晕、短暂失明或失忆,甚至猝死……
知道你为什么记不起当晚发生的一切吗?你接到我的电话一路狂奔过来,气喘吁吁之下接过杯子喝了大半杯下去,结果差不多10分钟过后就开始胡言乱语全身抽搐,继而不省人事。我当时吓傻了,没想到你对这药的反应这么强烈,小夏更是急得直哭。
我们好不容易把你弄回学校,我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但还是强打精神安慰小夏,说就跟喝断片儿了一样,睡一觉就好,小夏当时整个人跟没了魂儿似的,只是一直说是她害你成了这样儿。
但我绝对不会想到的是,那天在校门口分别时,小夏交给我个本儿,说让你醒来之后看了就会明白她的心意,希望你能原谅她……可恨我当时没能察觉到她的异常,否则,否则我情愿第二天从楼下掉下去的是我自己……
……
起先还绘声绘色描述着自己的计划的子舟说到这里狠狠一拳砸在了床栏上,此时已是泣不成声。
林月,你敢说这三年来小夏对你的感情你没有一丁点的察觉?你想过没有?那个女孩是因为谁活得这么辛苦,又是为了谁去听信这些无聊的传言?是的,你可以拍拍手说你什么都没做,她是自愿的没有人强迫,但你既然不给别人一个承诺,为什么又要吊着别人,让人家抱有希望?
知道什么是“中央空调”吗,说的就是你这种所谓的暖男,既没有责任,也不敢担当,就像你现在对你身边这位也一样不是吗?
你对谁都那么暖,可到头来你真的救过一个人?给过一个人幸福吗?
“呵呵呵……”
屋子里静得像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似的,当大家都静默时,隔壁又不合时宜地又传出一声怪笑,分辨不出发出那个笑声的病人是男是女,与其说他是在睡梦中无意中发出的笑声,不如说更像是一直在偷听着隔壁三人的故事而做出的嘲讽。
“那么你后来又跑回鬼城做什么?”
黑暗中听出是可飘的声音,她的声音比往常要激动,听得出她也在强忍着内心的感情波动。
良久,子舟才从低声呜咽中渐渐平复过来,说起后来的事——
后来听到小夏出事的消息,我陷入莫大的惶恐和愧疚当中,整天活得提心吊胆,我不敢看你们每一个人的眼神,不敢看她曾经坐过的座位,更不敢看宿舍里那本红色的日记本……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听说你俩发现了小夏那天的行踪,打算去鬼城寻找什么,我这才发现自己犯下了又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那天慌乱中我把小夏的保温杯拉在了鬼城,那里边还装着半杯“神仙水”。
我不敢想象你们要是找到那个杯子,把他交给警方,然后在上边检出我的指纹和违禁药物……其实大错既已铸成,我早已不在乎担负怎样的罪名,我害怕的是那些风言风语传出来会玷污小夏的清白,那是我死也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于是我打算先你们一步去鬼城把它找回来,可笑的是我连宿舍抽屉里那瓶备用的“神仙水”都没来得及处理掉。
接下来,就是我再次去往鬼城看到的一切。
那天我在去往鬼城的路上,也不知是我自己心里有鬼还是那条路上真的有鬼,我完全找不到前次晚上走过的路,更别提那个粉红色的保温杯,就连那些楼房和铁门都显得和往常不太一样……
越往前走我心里越没底,总觉得这个地方比我之前想得要大得多,也隐藏着太多我们未知的秘密,走在路上,我有那么一种预感,因为我那一次的作死,打开了这座城市的禁忌之门,不光小夏,还会有更多的人因我们而遭遇厄运……
直到我走到一个广场上,看到……
看到什么?
人,一群人,男女老幼都有,他们穿着老式的雨衣,聚集在那个广场的古井边,宽大的帽檐遮住他们的脸庞,看不清容貌和表情,像泥雕木塑的人偶一般静默着,像是举行着某种仪式……
“雨衣人!”
林月和可飘不约而同脱口而出,因为穿着雨衣的怪人他们也见过,但他们绝对想不到的是,那样的人竟然还有一群。
“不对……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广场,那里的地上写着几个红字——青衣尸场。”
“我看到了他们,他们也看到了我,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就那么向我扑过来,我发誓那张雨衣帽檐下的面孔是我看见过最恐怖的面孔,我想如果被他们抓住我肯定会人间蒸发在这个地方,我拼尽全身力气,在鬼城里边跑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不知不觉中竟然跑回了学校,接着便遇到了你们。”
子舟说起这段经历来,依旧显得惊魂未定,他不住地张望四周,似乎穿雨衣的那些人随时可能出现在他的身边。
“那些穿衣雨的,和今天抓你的是不是同一伙人?”
“呃呃……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不,不,别问我,我想不起来!头好痛,快要炸了一样!”
先前的子舟虽也有些不正常,但思维还算清晰,却突然之间似换了个人一般全身筛糠般颤抖起来,抱住脑袋痛苦地嚎叫。
“是先前那个声音,我又听到了。”
林月心里咯噔一声,原先那个地底下传来的怪音又传进他的耳膜,尽管他也感到不好受,但仍能够咬牙保持理智。
至少我听到的那些哭声不是假的。
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还没来得及反应几个白色的身影已经拥到子舟床前七手八脚摁住,前先玩手机的那个主班护士三下五除二便扒开衣服给他推了一针,不一会儿功夫,子舟整个人便蔫了似的瘫软在床上。
“咦,你们不是妇科的吗?这床可是男病人呢。”
“呵呵呵……”
隔壁又传来那个笑声,永远是三声,一个音节也不多,一个音节也不少。
……
隔壁病房,陈医生给病人做完体格检查,会诊基本结束了,这时一男一女两个白大褂忽然开门进来,女的是那主班护士,男的应该是值班医生,俩人身后跟着怯生生的林月和可飘。
“我说,陈大美女,你的学生是怎么教的,问病史也不分男女?”
“实在不好意思……跟你们说了多少次,就是不长记性!”
陈医生看到跟犯了错的孩子似的站在门口的俩人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冲那男人抱歉一笑,继而瞪了俩人一眼。
“不不,美女大驾光临是小弟有失远迎,不如明天下班一起……”
“你们这个病人的身体状况非常差,我们科的有创检查暂时做不了,我建议你们搞不定的话就尽早转到对应的专科病房接受治疗,不然就只能等着转重症了。”
陈医生没等对方说完便用职业语调打断了他,这个时候林月无意间瞥见陈医生会诊的对象。一个静静躺在病床上的年轻女病人,她脸色苍白,两眼目光呆滞地望向天花板,肥大的病号服罩在纤瘦的身上显得很不相称,似乎只有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和微微起伏的胸部还体现着生命的迹象,床头的标牌上写着病人的名字——章欣晗。
林月呆住了,这个女孩他认识,因为陈医生需要给病人查体,这个房间里亮着灯,能够看清她的面容。正是那天晚上在江边遇见了她,之后才发生了这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情,没有记错的话那天晚上她身上也穿着21病区的病号服,林月感觉像是冥冥中有什么力量从一开始就牵引着他来到这里,难道这一切的背后藏着的是同一个秘密吗?
……
从病区里出来,那股压抑的气息总算散去了一点,外边雨停了,风还在呼呼地刮,空气显得格外清新。
“陈医生,这个地方到底是看什么病的?”
“我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好久之前就被医院承包给了别人,对外说是疗养院,但我总感觉不像。”
“那,刚才那个女病人情况如何呢?”
林月追问道,
“……”
陈医生只是摇了摇头,继而说,
“总之我们私下里都说,这个病区就只见竖着进来的人,没见过竖着出来的。”
林月和可飘起先听了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反应过来不禁打了冷颤。这个时候,21病区里原本那点微弱的光亮也熄灭了,那个原本晶莹剔透的“水立方”此时像是变了一张脸孔,远远望过去一格一格黑乎乎的窗户就像是殡仪馆里的放骨灰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