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天帝化为一道紫气往西昆仑而去,却在半途中就遇到众天神。原来众天神本到了西昆仑,然而西王母并未出来接见他们,而是让侍奉她的青鸟告知他们事情已无解决必要,并言称天帝不日将回复成以往的天帝,叫他们不用担心。是以他们便怀着一种将信将疑的心态早早而回,因此才有了在半途中与天帝相遇的一幕。而天帝也乘此机会直接告知众神要他们下界帮助禹治水,众神听闻,无不欣然应命,此且不表。却看皋陶正率领众人追击饕餮和梼杌,然而在途中獬豸竟然放下了决狱之事追赶皋陶而去。
獬豸不决狱的事情在都城可谓造成了不小的反响。所有人都知道,皋陶饲养的獬豸乃是公正的象征,是执法严明,公平公正的象征。所谓“法”之由来与廌息息相关,然此廌正是獬豸的另一种称谓。当皋陶在的时候,人们对于决狱事或许还不必太过依赖獬豸,一般也只有在皋陶碰到了比较棘手的疑难时,才会让獬豸帮忙。毕竟獬豸乃是神兽一属,自有其傲气,不可能令獬豸忙碌于决狱之事。然当皋陶奉命征伐饕餮等四凶时,皋陶便将都城的狱事悉数交于獬豸打理,因为他知道,獬豸完全可以处理此事,甚至能够比他处理的还要好。可是,此次獬豸竟然放下了都城的狱事,不理会民众出现的争斗,实乃太过反常了。要知道,偌大一个都城,没有一个合格的决狱官,对于“公平”将是非常大的挑战,即使是清明治世下亦不例外,因为世间的争斗是不可能消除的,凡是有人的地方,必然会出现争斗之事,就算在帝舜的统治下,同样如此。就在人们对獬豸的出走感到莫名之时,都城里竟然流传出一些蜚语来,其意大概是说世间出现奇冤,獬豸为伸冤而走。如果放在一般帝王的统治下,这些蜚语或者还不算什么,至多也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之资,但这是在帝舜的统治下,则此种蜚语断不可以不闻不问,因为他是圣君,在圣君治理之下怎能容忍天下出现奇冤,哪怕仅仅是流言。是以,獬豸走后的第二天,帝舜向天下万民罪己的同时,更是派遣纳言官龙严查此事,称务必会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
对于帝舜派遣龙严查獬豸出走的事情暂且不论,且看獬豸出走去往了何方。原来,獬豸一路根据皋陶他们留下的线索,紧随着他们的步伐。话说这一天皋陶正为混沌的死而觉得事情有些困惑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报告大人,您的……您的伙伴獬豸来了,看,就在那边。”说着来人用手指向混沌尸体所在的方向,并接着说道:“只是好奇怪,它看起来似乎并不受那个混沌领域的影响。”
皋陶顺着手指看看了混沌伏尸之地,发现果然是獬豸,然后转身对来人说,“它不受影响并没有什么奇怪,神兽的灵觉不同于常人,再说混沌逝去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对于獬豸来说,弱化到这种程度的混沌领域已经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了。去,把叔献、仲堪等四位大人叫来,就说有要事相商。”说完便迎着獬豸而去。
当仲堪、季仲、伯虎和叔献齐来到獬豸处,因为此时皋陶正和獬豸在一起。接着便都交谈起来。
“也许我们的预感是对的,”季仲看了看獬豸,对皋陶说,“獬豸素以知公正,明辨是非善恶而著称,今次不顾及大人您的嘱托,竟然不远万里追逐而来,我想饕餮这四兽可能真的存在一些隐情。”
“对这个问题我也思考良久,在它来之前,我就将我们这一路的经历仔细的考虑了一遍,感觉事情有诸多奇怪之处。本来我们以为征伐这四头凶兽会出现比较大的上亡,可是四凶已去其二了,我们却连一个伤亡都没有。虽然在击杀穷奇的时候最为危险,但是据后来祝融大人称,它竟然流下了解除灾害的眼泪,也就是说就算我们当初有人忍不住用手捂嘴等,也不会造成伤亡,因为祝融在燃烧穷奇尸体时,蒸发的那几滴眼泪依旧可以解除他们身上的疫病。纵观这两只凶兽的作为,似乎一切都是以拖延我们为目的,完全不像是在进行战争。”皋陶将心中的怀疑表达了出来,并接着说道:“今天连獬豸都追逐而来,现在我更怀疑这其中掩藏了一些事情。”
“事情是有些蹊跷,不过有一点我们是不会错的,那就是四凶泰山吞食了大量的人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单凭此罪,他们就一定要受到惩罚,不然人间道义将何以存续?”仲堪心中同样存疑,但是考虑到征战中,军心不可动摇,便将事情的根本性质指了出来,以稳定军心。
“仲堪说的不错,而且我们于此处也推测不出任何结果,此次虽然獬豸追来,但是其到底有何用意我们并不知晓,那么就让它继续跟随我们,也许事情并不是我们所猜想的那样。”伯虎也觉得在还余两凶未除去的情况下,军心出现动摇是非常不合理的,尽管这份动摇也有其合理性,也依旧强调道。
“我赞同伯虎的意见,我也觉得应是让獬豸与我们一起去追击饕餮和梼杌是上佳之选,同时獬豸还能成为我们的一大战力。所以,皋陶大人,您也不必劝其回都城了,它与我们一起,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叔献指着獬豸对皋陶说道。
“既然如此,那好,我们将獬豸带上,另外叫几个勇士留在此处,獬豸如此离开都城,陛下肯定会派人彻查此事,可要查清此事,最佳的办法就是追寻獬豸的脚步,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人力浪费,留下几人可以省去诸多麻烦。”皋陶做了最终决断。这次谈话之后,皋陶便决定带上獬豸一同追击饕餮等。
且说饕餮和梼杌,自混沌离去后,梼杌始终沉默不语。实际上梼杌也没有了说话的对象,由于饕餮需要保持肚中的洪水不喷涌出来,所以是不能够说话的。这一路上,梼杌仅是搀扶着饕餮向西行去,尽管他时时向后张望,可每次张望之后,脸上总是掩饰不住那份深深的失落。饕餮只能眼看着这一切,却不能发一言。他心中其实也知道,梼杌如此也不过是期盼混沌能够赶上来。但是饕餮知道,这事不可能的,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已经感受到了混沌气息的消失,完全的消失。饕餮之所以能有如此的感觉,是因为此时混沌所释放出来的混沌气息已经完全消失在了天地间,不论是混沌世界的气息,还是混沌领域的气息,都已经完全消失了。而这意味着什么,饕餮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同样,在同一片深山一起生活多年,梼杌其实也能够感觉到,只是他在期盼奇迹的出现,期盼他自己是犯了一个的错误。但令他气愤的是,他知道他没有犯错,因此奇迹便同样没有出现。
“走好,谢谢你们争取的这些时间,不出意外的话,时间已经够用了,因为我们快到银河了。”梼杌看了看后面,自言自语道。
突然,饕餮和梼杌都感受到了一股别样的气息,蓦地,梼杌的眼睛突然变的明亮起来。转而看了看饕餮,发现饕餮只是摇摇头,明亮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是啊,就算是獬豸也不行,它虽有公正之名,但是我们毕竟是食人了,而且你又不能说话,就我一个人的话,如何领他们信服,甚至还有可能被当做狡辩,哈哈……哈哈……”说着,梼杌竟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听着这笑声,饕餮有些悲伤的看了看梼杌,然后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此处既然能够感受到獬豸的气息,表明追兵已经离他们不远了,而现在有能力阻挡追兵的则只有梼杌了。想起他们四个一同走出大荒深山,一同暗中帮助鲧治水。而今,先是穷奇为了他而死,接着是混沌,现在却又轮到梼杌。此时的饕餮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啃着他的心脏,想要大声吼出来,可是却又必须强制忍耐。
“哈——哈——桀桀——桀桀——”梼杌的声音变的越来越诡异,仿佛搀扶着饕餮的不是梼杌,而成了另外的某种在。只见梼杌的身体处在一种不断颤抖的状态,本为兽的面容渐渐变成人面,毛发及尾巴也快速的变长着,身形渐渐如虎。当这一切都完成后,对于熟悉他的饕餮来说,已经不知道这还能不能算着是曾经的梼杌了。
“混蛋,居然在最后给我设置了一个致命规矩,算你狠!”变化之后的梼杌突兀的说了这样一句话。“你看什么看,流什么眼泪,同情那家伙?”此时的梼杌对着正流着眼泪的饕餮恶狠狠的说道。
饕餮摇了摇头,甩落了几滴眼泪,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的却是四射的凄凉。或许到了现在,世界上仅有他们两个知道梼杌发生了什么事情。梼杌实际上有两种性格,其实在鲧被杀之前,梼杌仅仅是梼杌,并没有出现两种性格。但是由于他和鲧的命格乃是先天相通的,因此当天帝殛杀鲧于羽山时,鲧那冲天怨气便尽数归于梼杌,梼杌在承受了这些怨气之后,便出现了两种性格。
凶之所以为凶,并不是因为其面相凶恶,而是缘于此类异兽在承受了凶悍气息之后便可变得极为强大。有的异兽为了追求这种强大而行凶悍之事,然有一些先天便十分强大的异兽对依靠行凶悍事而增强己身的行为是十分不屑的,因为他们追求的并不是单单的强大,还追求天道。凶悍气息虽然能够使他们突然变的极为强大,但对于真正强大的凶兽而言,那不过是饮鸩止渴,当有干天和之事做多了之后,必将承受天道汹涌的雷鸣怒火,最终灰飞烟灭于世间。梼杌乃是先天便极为强大的一种异兽,也属于凶兽之属,不过此“凶兽”并非人们受其害的指责,而是凶悍气息能够促其强大的“凶兽”。实际上鲧作为行走于人间的大臣,其取死之道并非做了伤天害理之事而招致殒命,其死实在冤屈之极,冤屈过大心中必然存了许多极为强烈的怨气,而怨气乃是一种极为凶悍的气息,与他命格相通的梼杌受此凶悍气息的影响,便会使梼杌更加强大。只是梼杌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虽然他没有对世间行凶悍事,但他获得的这些怨气依旧会遭受到天道的惩罚。因此当梼杌感觉到这份怨气之后,便极力将其压制了下来,久而久之,便催生了两种性格的梼杌。一种是依旧追求天道的梼杌,一种却是充满了爆裂气息,具有着极为浓重的毁灭气息的梼杌。这些事饕餮等都十分清楚,不过随着其他二兽的死亡,现今仅余他们知晓此事而已。不过由于梼杌本身乃是比较强大的异兽,因此直至身体变化之前,他还依旧是他。然而目睹追兵将至,梼杌已经没有了选择,所以便选择以某种性格死亡的代价,将凶悍爆裂的那个梼杌给施放了出来。只是这爆裂非常的梼杌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梼杌竟然会在变化之前在身体中留下了一道恐怖的本能意识。“护着饕餮到银河之畔,阻住追兵,不然我身将在此强行爆裂,以我身暂时轰断大道阻追兵。”这道意识令变化后的梼杌极为忌惮,甚至可以说恐惧。过恶者,实际上都是非常惜命的。
饕餮在凄凉的阳光下,独自远去,而恶梼杌在犹豫一阵之后,处于本能的恐惧,跺了跺脚,对着饕餮远去的身影,吟吼道“离乱动善身,分影出。”吼完之后,恶梼杌身边突然又出现了一个梼杌,只是这个梼杌与变化前的梼杌有些像,但毕竟是一道影子,模样太过模糊。只见恶梼杌对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恶狠狠的道:“你死了还要害我,哼!别忘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想死还要问我答应不,你这个该死的影子去完成你的使命吧!我还不想在这个地方被你弄的爆炸了,而且,我真的想杀人……”似乎觉得对着这个模糊的影子说话没什么意思,恶梼杌突然闭嘴不言,转身径直迎向皋陶追来的方向。而那道模糊的影子却突然出现在了饕餮身边,继续搀扶着饕餮,而其搀扶的部位则与之前梼杌搀扶的部位竟完全吻合。饕餮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这影子,很快便知晓了事情的缘由,仅默默的提着那颤抖着的腿继续前进。
且说皋陶决定让獬豸随同出征,一路也没有什么波澜。而那被留下的几位士兵在等到了龙后,便对这位司掌纳言的官员述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龙便折返帝都。至于那几个士兵则加快速度追赶皋陶而去。此话暂且不提,却说那恶梼杌本打算迎向皋陶,但不知怎的突然停下了脚步,竟躺在大路中央闭目而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