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都是凡人,没有涤魂膏。”舒葵对女孩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
“不是还有你吗?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神仙大人。”女孩轻轻笑了笑,语带嘲讽。
舒葵深知她的脾气,不想和她计较,便没有说话。
“对了,青昙呢?”女孩突地想到什么。
“先告诉我你要来有什么用。”舒葵其实并不想给她。
“制药。”女孩答得很是简短。
“什么药?”舒葵非要知道详情。
“能助我升仙的药。”女孩站起来。
“助你升仙需要用到驻颜圣品?”舒葵不信。
女孩慢慢转过身:“论修为,我大不如你,但若论用药下蛊,天底下,我称第二,谁敢说是第一?这药需不需要用到驻颜圣品,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就是解释,十有八九你也一知半解,所以,我要青昙,你拿来给我就是,药制成之后,随你怎么研究。”
舒葵第一次看到了女孩的相貌——这是张瘦削清秀的脸,皮肤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带着明显的病容。
“如果你实在不愿给,我也会自己想办法,无非多花点钱。”女孩走近,单薄的身体上满是强烈的草药气味,“这世上,想要我开药救命的多的是,只要我不怕麻烦,弄到一朵半朵青昙,应该不是难事。”
舒葵看着女孩,知道她说的都是实情,一时无言以对。
女孩也看着舒葵,细长的凤眼中有难以掩饰的不屑:“一朵花,一条命,你是赚了的。”
舒葵思索良久,不答应也没拒绝,转身走了。
出了院门,眼前蓦地一黑,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森林之中,依然是夜晚,身后,洞口也还在,只是,没了倾泻而出的青光。
幻觉?舒葵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些有着白色尾巴的大老鼠。
但再想想,幻象中经历的事、遇到的人,都没有让她有性命之忧,这样看起来,又不像是大老鼠们的风格,那,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做梦了?还是见鬼了?
正在疑惑不解时,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棍子忽然冰凉刺骨,与此同时,胸口有暖流涌出,像是要抵御棍子的寒冷,潮水一般冲到右手。
刹那间,暖流与寒流交织缠绕,没有融合,也不相互对抗,而是如编织在一起的双色绳般,又自手到手臂,再到肩膀,迅速往舒葵的胸口而去。
舒葵吓得不轻,急忙想甩手扔了棍子,却看到棍子已变得通体雪白,再没有任何亮光,和幻觉之中,能长出藤蔓,引出蛊虫的那根根本是一模一样。
而就在这一秒都不到时间里,暖流与寒流已如箭一般,直入胸膛。
顿时,舒葵的心脏一阵狂跳,像是拼尽全力,要将它们全部吸收。
这可苦了舒葵——眼前发黑,浑身乏力,虚汗连着头晕,还一阵阵地直犯恶心。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听到自己在问:“怎么回事?”
“有魔头来,抢走了灵兵,国王和王子都牺牲了。”有人带着哭腔答道。
“都牺牲了?”舒葵眼前渐渐清晰,见自己正坐在床上,床边站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
女孩点点头,抹了抹眼睛。
“我们的人呢?”舒葵急着又问。
“也……也都牺牲了……”女孩忍不住啜泣起来。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打得舒葵脑子里一片空白,不自觉地靠到床头,只是瞪着天花板发呆。
“大小姐,你没事吧?”女孩怕昏睡几日的舒葵受不了打击。
“没事。”舒葵一下回过神,“二小姐呢,还是没有找到吗?”
女孩又点点头。
“魔头是什么身份?几时来的?把所有灵兵都抢走了吗?悠岚和魁仙现在怎么样了?”舒葵慢慢冷静下来,“还有,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四天三夜了。”说起这几天的情况,女孩犹自心有余悸,“我不知道魔头是谁,只是听说,在你刚倒下的那天晚上,他出现,先是去的悠岚,抢了殇泯钩和佑土刀。然后,第二天凌晨时分到的魁仙,不过,禹昆国王拼死护住了祈天剑,所以,只有惘寂枪被抢了。”
“我们这里呢?”舒葵想,剩下的灵兵肯定凶多吉少。
“屠弑斧和悯灵棍都没能保住……”女孩的声音低了下去。
正说着话,有只纸鹤冲破窗户纸,落到舒葵面前。
舒葵急忙打开,“魔头再犯”四个潦草的大字映入眼帘。
她认得这是魁仙国玉长老的笔迹,便急忙让女孩拿衣服来换好,以最快的速度飞了过去。
平日里朴实整洁的昊苍宫,此刻已面目全非,破败不堪,地上全是尸体和奄奄一息的重伤员,几乎血流成河,却是一片寂静。
舒葵心中焦急万分,顾不上救治伤员,赶紧往大殿里跑。
到了那里,情况比外面更为糟糕,整个穹顶都被掀开,一簇簇火苗烧得断裂的木梁木柱噼里啪啦直响,死了的士兵和人鲛混血儿层层叠叠,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玉长老?”舒葵朗声叫道。
有一声呻吟从王座旁边传来。
舒葵走上前去,看到个浑身焦黑的人,仔细辨认之下,不是玉长老,而是鲛人王敖鑫。
“殿下。”她蹲下,轻唤一声,施了个初级治疗术。
敖鑫舒口气,微微一点头表示感谢:“玉长老挡不住他们。”
“他们?”舒葵一愣。
“两个人。”敖鑫气若游丝,“魔头连烛,还有……”
说到这,他开始用力地咳嗽,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还有谁?”舒葵想再替他治疗。
“别……没救了……”敖鑫不肯,“他们……有一柄杖,魂魄……全是魂魄……”
话到最后,他眼中神采渐渐黯淡下去。
舒葵慢慢站起身,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转头四顾间,仍是没有发现玉长老的踪迹。
“这位神仙姐姐,你是不是在找这个老头?”随着说话声从内室走出来的,是个高大的男人,一头红发如火,一只手提着个人,往舒葵脚下一丢。
舒葵一惊,看到被丢过来的,正是玉长老的尸体。
“你……你……”她见玉长老满脸血污,原本齐胸的银色胡须被烧掉一大半,心中的悲伤瞬间难以自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怎样?很厉害吧?”男人笑着,露出两个深而匀称的酒窝。
“你是连烛?”舒葵强迫自己将视线从玉长老脸上移开。
“正是在下。”男人像模像样地躬身行礼。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舒葵再不说话,而是抬手一招,一推。
立刻,不知从哪飞来无数细小的树叶,蝗虫也似地铺天盖地而去。
连烛丝毫不显慌张,只是深吸一口气呼出,吹得树叶纷纷偏离轨道,或往左右,或往上地擦着他飞过,深深钉进昊苍宫的残垣断壁中。
舒葵对此早有预料,在树叶飞到半路就再次抬手,唤出大片冰棱,也是疾速飞去。
连烛笑了一笑,仅挥挥手,冰棱就再次擦身而过,没有伤到他分毫。
“我原以为你比那老头聪明,想不到也不过如此。”他说。
“你的同伴呢?”舒葵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敖鑫口中的另一个人。
“当然是在找祈天剑。”连烛朝内室努努嘴。
“禹昆陛下呢?王子呢?”舒葵又问。
“不清楚。”连烛笑嘻嘻的,不知是真不知情还是不愿意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连自己的国家都不放过?”舒葵印象中,入魔的往往享乐于世,过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逍遥日子。
“因为我恨你们这些惺惺作态的术士,讨厌没什么本事却称王至今的凌家,也看不惯一味偏袒凡人的天界诸神,还有那些人不人,妖不妖的混血,根本不该存活下来。”连烛微扬起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我要让你们知道,不止在三疆境,这天上地下,只有我,是唯一的统领。”
话音才落,他忽然觉得脑后微凉,回头一看,大惊失色。
一大群碧绿的细小树叶,外裹着冰晶,悬停在半空,在火光的映衬下,亮闪闪的如繁星,似钻石,分外纯净美丽。
连烛知道,在这美丽之下,是难以抵挡的杀招,便忙不迭举起双手,掌心向对,自下而上划半圆,招出一个气盾挡在身后。
气盾初凝,叶片已然袭到。两者胶着片刻后,有一半树叶被挡住,另一半则冲破阻碍,扎到连烛身上。
气盾登时消散,连烛倒吸一口凉气,身上出现斑斑血迹。
冰晶迅速融化,树叶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锥子般一点点往连烛体内钻去,直疼得他站立不稳,冷汗涔涔。
舒葵阴着脸,不眨眼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连烛缓缓跪了下去,低下头,像是痛之已极,难以忍受。
平地突地起了一阵风,阴冷阴冷的,吹得四周的火没了光彩,吹得尸体的脸上罩了黑气。
舒葵心道不妙,却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烛喃喃地说起了什么,似念咒,似吟唱,扰得舒葵的心突突直跳,感到危险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