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绚烂的晚霞染红了秦宫的半边天,更甚凌霄园的葳蕤花朵。
园内西厢房外,却分外热闹。
“沐王爷,眼下老夫没有心情陪你耍子!起开!”歆晟真想一剑劈了这泼皮。
“是呀,沐王爷,我们都很担心姐姐的。”依斐拭泪道。
方才沐容进去查探过,歆宁周围有不知名的绿色符号围绕着她。原先以为是某种妖物盯上了她,但又无一丝妖气,而且她体内之毒正在快速化解,包括原先积存多年的毒,也在慢慢化解。此时若让一些不相干的人进去,怕是会弄巧成拙,有心之人还会传她为妖物。
沐容守着门口,只摇摇头道:“歆老将军,本王保证,歆大小姐不会有事的!”他目光坚定地看着歆晟。
安歌在一旁看着,隐约察觉屋里有淡绿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折扇微移,点步欲从后窗绕进去。
“小屁孩,你娘没教过你不要扒人家窗户吗?”安歌只听得清冽又不失柔媚的声音响起,一阵樱花香飘过,自己的扇子就被拿走了,脑袋还被人轻敲了两下。安歌愣了愣,等再进房时,房内已经空无一人。
安歌正猜着刚才那人是何许人也,房门被歆晟踢开。沐容眼皮微挑,独见安歌立于房内。
歆晟紧握住将出的湛泸剑,压着怒火道:“你最好祈祷音音没事,否则后果不是你一个闲散王爷可以承担得起的。”
“老—爷爷,她留下了书信。”安歌递过来一封信:毒已解,勿忧,三日后辰时当归。信的右下角画了朵栩栩如生的樱花,这是儿时歆宁与歆晟的约定,遇突发情况,若无事便以此安对方的心。
歆晟将军的心这才定了定,只是内心又埋怨孙女这么干脆就走了,一点都不记挂他这个老人家。又担心孙女只是安慰他,毕竟这毒非同小可,虽说她体质特殊,却不知受不受得住。
安歌瞧爷爷这副模样,也悠然自得地在那里摇扇子,摇头晃脑地出去找乐子了。
倒是云舒看着这爷孙的模样,心下存了几分疑虑,有好些问题想问问歆家人,当然,还有沐王爷。只是眼下看来并不是时候。
云舒略微施礼,慢慢退出。而沐容早就不知所踪。歆晟也匆匆回去,派人秘密去寻歆宁的下落,依斐紧随其后,不知所以然,只觉其中有端倪,但无从下手,也只得从长计议。
毒老和医仙早已褪去平日妆容打扮,恢复公子哥的俊俏模样,一身常服。二人原为杜家长房所出,杜家长房是个不管事的性子,二人只愿逍遥山水间,族内事务皆交予二房打理。只留下几个心腹照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
毒老名杜莘,医仙名杜逸,常年混迹于青楼酒坊之间,以此麻痹家族中的有心之人。此时,他俩在章台街天香楼,选了个靠街的雅间。
“你能不能别老跟着俺,这是青楼!这种事就不用你教了!”杜莘张牙舞爪的样子让杜逸觉得好笑,像有着锋利爪子的猫,在他的心头挠啊挠。虽说从未见这弟弟碰过女人,可不代表他不喜欢啊!青春年少,血气方刚,他如何能让这“万一”发生呢?他的猎物,自然只能他来享用。
“你别这么盯着俺,像极了外面那些庸脂俗粉,一天到晚脑子里就那档事!”杜莘怒道。
哦?他这个弟弟居然还知道那档子事?看来以后也不用费力教了。不过是哪个龟孙子,教坏了他纯情的弟弟?!
“你别冤枉别人!就是你,一天到晚在我耳边说这说那!”杜莘的脸微微红了,清秀的瓜子脸似乎又瘦了。
“过来。”杜逸招招手。
你让我过去就过去?哼!我偏不过去!
“不过来吗?”杜逸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
一般他用这个声音同他讲话,杜莘晓得不会有甚好事发生。
他摸到腰间的迷离丸,却发现空空如也。在袖中的软骨散也不见了,还有头发里藏着的针也不知去处。他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哥哥您慢点,我再去租间。”若是旁人见到毒老这副模样,怕是只有惊讶的份。在这世上,毒老最怕的三个人,一个是师父,一个是赢翊,还有一个便是眼前这位“恬不知耻”的医仙。
说完便脚不沾地地跑了,杜逸摇头,将软骨散撒出,登时杜莘便软了脚力,倒在花梨木凳上。
“你、你个臭不要脸的,偷俺的药还用它来算计我!”杜莘努力保持着平衡,不让自己从凳子上摔下来。
“算计?若我真想算计你,你以为你逃得掉吗?当初招惹我的,可是你。为什么现在又是这副态度?”杜逸一言不发,强迫自己不去看杜莘此刻柔若无骨的样子。只待杜莘安静下来,才道:“师父有话让我交代你。”
杜莘看着他。
“这世上之人,包括你我,大都是凡骨俗身。但极少数的,有特别的骨魂。一为冰肌玉骨,二为赤炎烈骨,三为天生媚骨,四为至纯之骨。书籍已载的只有这几种。日后碰到这类人,你远些走,少招惹为妙。”
哼!碰到再说!这样的体质定是练毒的绝妙之所。
杜逸口气微严:“吾之言,汝可记住?”
杜莘本想不屑地摆头,但略一思索还是点了头。
“可俺遇见了又不知道他是什么体质?”杜莘问道。
“此类体质之人身上都有特殊的图案或花纹,平时与常人无异。可一旦使用过多的玄力便会浮现。”
“冰肌玉骨你说过,其他的呢?”杜莘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到让杜逸想起了儿时的时光。
“赤炎烈骨因其性过烈,时常需要极寒之物镇着,且只能与冰肌玉骨相合;天生媚骨之人是完璧之身时,可任意转换性别。但此类人天生对男女皆无感,换言之,即男女皆可。若不再是完璧,日后只能是破身时的性别;至纯之骨之人,力量也极为纯净强大,且均为男身。这四类人,呃……”杜逸突然耳朵红了。
“继续说啊!”杜莘觉得杜逸真是莫名其妙。一会子要拉着他说,一会子又突然不说。
杜逸微微清嗓,道:“这四类人有点类似炉鼎,但又有所不同。他们力量强大,既能为对方提供源源不断的玄力,自身也能修复,只是时日有慢有快。所以谁得到他们,就好像有了力量之泉。而他们的血,对特定之人来说亦是解毒奇药。可以说是世间难得的宝物。”
杜莘微微愣了,随即感觉脸色发烫,啐了句之后似乎又想起什么,问道:“还有什么其他特征吗?”
杜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野史记载,他们分外厌恶云雨之欢,但有时亦随性为之。对了,还有天生异香,尤其是在情动时尤为浓烈。”
“所以说最讨厌这种事了啊!”杜莘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杜逸觉得杜莘有点奇怪。
“俺说解药!”
“慢慢待着吧!我去隔壁房间,听说天香楼新近来了不少美人呢!”杜逸起身。
“不准去!”杜莘没过大脑地喊出来。
杜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一个理由。
“你还要当俺的试验品呢!期间不能……”
“不能如何?”
“不能行房事!”杜逸几乎是涨红脸说出这句话的。
“只是这样,我一直都该知道的。”杜逸自嘲地笑了笑,不然,还能如何呢?
“汝这呆子,吾的身体除了你,不会给别人。”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杜莘以为他没说话。言罢,杜逸给他喂了颗解药,将那迷离丸等,尽数放回原处,挥挥衣袖便走了。
“莫名其妙!”杜莘思及他的话语,又是恼又是喜。
打开窗,月上西楼,咸阳的夜安静得很。远处吹来的凉风,拂走了几分燥热不安。空中还有一股渐浓的梅花香气。这不合时宜的气味,倒是提醒他该服药了。
他取下颈上的梅花吊坠,微微扣动机关,取出一颗极小的白色药丸吞了下去。香气愈来愈淡,几不可闻。
天香楼内,嬉笑阵阵。各种打闹声,钻入他的耳朵。环肥燕瘦,都被他吓了出去。
杜莘抿了口酒,迷离着眼,看着离去的杜逸,喃喃道:“哥哥……还有一事你不知,这些人,一般活不过二十五岁。还有的,活不过二十。骨魂其宝,不过尔尔。”
他一饮而尽杯中的酒,待杜逸走了有一段距离后,他抖擞精神,抄小路去杜逸常去的酒馆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