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用储存罐里的钱,给玄国买了一个像样的排球。
此时,我已经认为他就是忧伤男孩儿。
但我决定邀请他来市少年队,打一场排球。
我又去了医院,央求爸爸,要替他去值最后一天班。他同意了。
当火车到达终点,虽然胖先生一直警告我,最好少跟他耍花招。
我还是巧妙地骗过他,悄悄溜到了二站台。
在火车上,我遇到一个要去雾岛的勘探队,还有那几个伙伴。
他们依旧拎着空篮子。这回,主动上前,跟我打招呼。
“你知道市里哪个学校好吗?看!”囡囡指着那四个勘探员,“他们说,我们就要撤离村子了。把我们安排到城市去。”
我没有回答她,径直坐到勘探队员身边。
他们很喜欢攀谈,告诉我,是和我坐同一趟车到达终点,再坐小火车返回雾岛。
他们已经在雾岛驻扎半个月了,这次是到市里做报告,雾岛很快就要被开发。
并向我透露,雾岛的沼泽地里,潜藏着一种很昂贵的矿物。
他们还说,在雾岛勘探的半个月里,遇到了许多怪事。
勘探过程中,仪器经常莫名其妙地毁坏。
还有一个神秘的身影,他们认定是忧伤男孩儿。在阻止、恐吓他们。
如果不是因为任务在身,巴不得插上翅膀逃离雾岛。
在与他们的攀谈中,我得知,他们就是我在雾岛果园遇到的,拄着拐仗的几个人。
那一天,他们路过果园,正巧饿了,就坐在果树底下喝酒。突然看到一只松鸡跑过,就追踪松鸡。
我听到的奇怪叫喊,是正他们发出来的。
可当我问到神秘绿脸小人儿,他们却脸上失色,闭口不谈。并暗示我,小人儿警告过他们,对于他的行踪,不要告诉任何人。
绿脸小人儿还警告过勘探队,要他们赶快撤离村庄。
可为了丰厚的佣金,他们不仅将雾岛藏有宝矿的材料上报,又冒险来到雾岛。
当火车到达雾岛,我赶紧跳下火车,去找伙伴玄国。
N老师还是一脸忧心重重,但看样子,暂时并不打算离开。
玄国也是老样子,只是好像觉察到我在怀疑他。
当N老师一家去睡觉。坐在篝火旁,我将排球送给了他。
“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在市少年队打场排球,你说怎么样?”
玄国心不在焉地望着火苗,“再好不过了。”
“你肯定很会打排球啦。”
“会!”
“打前锋还是中锋呢?”
“什么都打。”
“一定很厉害了!我只能打后卫。”
我兴致勃勃地跟玄国聊学校里的事儿。
可他好像并不在专注地听,这又让我想起忧伤男孩儿。
我决定问个清楚。
“我可不相信他们。”我快速地说,盯着他脸上的变化。很想让他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骗人的。
可他什么也没说。
“不想跟我说点儿什么吗?”我有些伤心。
“你相信他们了?”玄国抬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如果相信,就不问你了,可为什么……”
“你会全知道的,到时候,就不会怀疑我啦!”
我们都躺下了,很久没说话。
等到我再次问起他,他已经“睡”得很熟。又在躲避我的追问。
我决定去村庄一趟,调查村里人离奇死亡之迷。
第二天,我按照N老师的指示,朝村庄走去。
当走过一片山毛榉林时,身后突然传来窸窣的响动。但当我回过头,身后却什么也没有。
“也许是野兔子,或是山羊什么的。”我心里暗自琢磨。
在山谷里,这些动物随处可见。
可向前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细碎的响动。听起来,很像裙裾碰到草地所发出的声音。
当我调转头,还是什么也没有。
这一次,我开始留心身后的响动,留个心眼儿,故意装作没听见。在向前走着时,猛然回过头。
“嗖”地一声,有个好像是毛绒绒的家伙,闪进了草丛中。
“谁?”我失声喊道,飞快地向前方连接村庄的小路奔去。
跑过一条狭窄的盘山小路,雾岛的村庄就出现在眼前。
在大雾弥漫的山沟里,出现一片淡红色的砖瓦。
我回过头,身后并没有跟来什么可疑的人影儿。才舒了口气,哆哆嗦嗦地向村庄走去。
跟踪我的是谁呢?
自从来到雾岛,似乎一直有个神秘的家伙,在恐吓我。
他好像并不欢迎我来雾岛,尤其与玄国在一起!
这个结论让我心慌意乱,快速朝村庄跑去。
离村庄越来越近,村子的全貌越发清晰起来。
这里的雾气并不是很大,也许是村子周围的树,已被砍伐掉的缘故。
通向村口的路,渐渐变宽。
路上有赶着牛车的车夫,肩扛锄头慢悠悠走在路边的老人。
在道路右侧的小河里戏水的小孩子,看见我的到来,都钻出水面,穿上衣服。追着我,边跑边起哄。
我被他们推进了村子里。
村子不小,很冷清。
“是否听说过忧伤男孩儿?”我问一个拉着我的手指的小女孩儿。
她看上去六岁左右,对于能从她口中得到什么可靠的信息,我实在没什么信心。
但我的目的,是让村庄里已经注意到我的另几个孩子听到。
他们和我差不多大,也是十三、四岁,故意摆出一付成年人的姿态盯着我。
“当然知道!”我身边的小女孩儿天真地说。
“知道什么?”我边盯着那一伙人,边问。
“忧伤男孩儿!”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伙人被小女孩儿的话吓愣了。
我塞给小女孩儿几块糖,径直朝他们走去。
他们直愣愣地盯着我,眼中有点儿慌措,但还是摆出此地主人的架势。
我听爸爸说,村庄里的孩子经常会和外来的孩子打架。只为争夺一块地盘啊,一段河里的深水区什么的。
“我可不是为打架来的!”我快速地说道,“想问清关于忧伤男孩儿的传说。”
他们盯着我,从上到下地打量。
直到有一个孩子吁了口气,气氛才稍有缓和。
我尽量友善地望着他们,等待也许会有点儿收获。
“真是乱了套了。”一个矮胖的男孩儿说,撇了撇嘴。
“最近,总有人来问忧伤男孩儿,看来,他又要抓替身了。”另一个瘦小的女孩儿轻声说。
“抓替身?”我好奇又害怕地问道,“能不能仔细说说?”
“无论谁提他都会倒霉的!”他们惊恐地向一条宽阔的马路跑去。
“为什么?”
我要追上去,可他们已经在马路的拐角处消失了。
看来,村庄的人都非常恐惧忧伤男孩儿。
我继续向前走,来到一个小卖铺前。买了瓶饮料。
小卖铺的主人,是一个又胖又和蔼的女人。
无论谁看她一眼,都会知道她是心地善良,又喜欢说东道西的那种人。
她淡灰色的眼珠儿,灵巧地在我身上打转儿。
见我没说话,她就快言快语地问道,“是来看望亲戚的?村子里可没有你。虽然这个村子不小,但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我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因为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与一个也许喜欢对某些事情,添油加醋的人,来坦诚肺腑地谈一件不容许加入个人思想的话题。
“是谁家的亲戚?”见我没说话,她又快言快语地问道。并趁说话的空闲间,与临街走过的农夫打招呼。向农夫介绍我这个陌生来客。
农夫听到她的话,也走进小卖铺。
像雕塑般矗立在一筐西红柿前,直直地盯着我打量。一面和这个妇人猜测我的身份。
我感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很后悔到这来买东西。
也许并不是我打听到了什么,而是他们将我的秘密都套去了。
马路上的行人,都陆陆续续地挤入小卖铺,加入讨论我的队伍。
我想挤出去,却被一个年轻小伙子讨厌的胳膊,给挡了回来。
而身边的老老少少,就像是你的远房亲戚,热热乎乎地问东问西。
“总该给你们点儿颜色看看!”我在心里琢磨,突然大喊道,“我--想问一问忧伤男孩儿的事!”
围在我身边热情的“远房亲戚”们,像挨了电击,呼啦一下子倒向两侧,木然地盯着我。
“你们是否知道忧伤男孩儿!”我得意地望着他们惊慌失措的眼睛。
“你-是-什-么人?”一个中年男人警惕地盯着我问。
“忧伤男孩儿的朋友!”我更加得意地撒了个谎。
村子里的人,像着了魔鬼似地,眨间眼,都挤出门去。
只剩下目瞪口呆的小卖铺女主人。
半天,她才鬼哭狼嚎地说了一大堆,如果把她抓走,她家的老人和孩子,就会遭殃或饿死什么的话。
“我只是开个玩笑。”
我解释半天,她才从歇斯底里的哭嚎中挣脱出,哭哭啼啼地笑起来。
“你要问我忧伤男孩儿吗?村里人没有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了。”
“说来听听!”我不露声色地说。
“还想吃点儿什么?”小卖铺女主人机灵地转着眼珠儿。
她真是个精明的家伙。我要了两包干吃面,一根火腿肠。
“自从三十年前,有一个守站的孩子失踪,就出现了忧伤男孩儿。他出现以后,雾岛的村庄上,就莫名其妙地死人。刚开始,只是与他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子。每三年失踪一个,这样持续了三年。村子里就开始频繁地死人,他们先是发烧,像感冒一样,呼吸困难,吃不了饭。躺在床上,一个星期就死掉了。从那时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多年了。最近两年,开始大批地死人,我的妈妈和姑姑,先后都死掉了。”女主人激动地擤了擤鼻涕,又问我想吃什么。
我买了两包口香糖,两斤山核桃,准备带给莉娜、安妮和茉莉吃。
“你觉得他们的死,与忧伤男孩儿有关?”我问道。
“这可说不准,谁也不敢肯定没有确凿证据的传闻。但没有出现忧伤男孩儿前,村子里可没这么奇怪地死过人,你说怪不怪呢?”
女主人瞪着大眼睛,盯着我,像要得到我的认可似的。
我又问道,“村子里还有什么怪事吗?”
“多啦!”女主人边嗑着瓜子,边飞快地说,“村庄几里地外的地方,总有几只奇怪的豹子转悠,好像活了几百年似的。我这么说的意思是,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抓到它们。就像幽灵一样。”
“山谷里有豹子很正常,而且它们生性就很狡猾。”我解释道。
“光有豹子,可不稀奇,可有人在豹子身上。”女主人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如果我把你当外人,是不会告诉你的,说出来会倒霉的。有人在豹子身上,见过一个穿披风的怪人。”
我知道即使是一个她很讨厌的陌生人,她也会把秘密说出来的。
她就是这么快言快语的人。
从我与她说话到现在,她几乎把她从出生到现在的秘密,都透露给我了。
虽然我并不喜欢听。
我假装吃惊地大张着嘴,感觉她是在编故事。
有谁会相信一个骑着豹子,穿披风的古怪的人呢?
尤其是在一个不论是童话,还是史书上,都没有穿披风习惯的国家。
“那么,村庄里是否有一个奇怪的小人儿?绿脸,红眼睛。”我轻声问道。
小卖铺的女主人,将两手响亮地一拍,大叫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个怪人,村子里的人经常见到。据说,就是他骑在豹子身上,一定是忧伤男孩儿啦。听老人们说,只有动物们才能看到幽灵的存在。像猫啊,狗啊的,经常在半夜里像中了疯似地乱叫。实际上是,”她将耳朵凑到我耳边,用蚊子大的声音喃喃道,“见到了鬼!”
我被她故意制造的神秘气氛,吓得一激灵,又开始后悔来到小卖铺。
从一个多嘴多舌的女人的嘴里,能打听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我告诉她,我要走了。
可她一直抓着我的胳膊,口沫四溅地向我“透露”了许多秘密。
包括村子里,忧伤男孩儿喜欢某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就失踪了。忧伤男孩儿偷过村里人家的一头牛,几只鸡,面粉和白菜。
还告诉我忧伤男孩儿的叔叔,现在还活着,在村庄外的小房子里居住。
即使我的不耐烦,已经明明白白地表现在脸上,她还在没完没了地说些无聊的秘密。
看来,小卖铺的女主人--全村人的代表,并不知道山洞的秘密。
我为节省点零花钱,推却她的“盛情款待”,向村庄外忧伤男孩儿的叔叔家走去。
一面在心里怀疑,也许这也是假的。
这座小房子建在山脚下。
房前有一片小菜园,油菜已经结出油亮亮的种子。
黄瓜架上,孤零零地挂着几条黄色的老黄瓜。西红柿秧已经枯倒在垄沟里。
有一只西红柿挤出篱笆园,探头探脑地望着我。
我拾起来,在裤子上蹭了蹭,大口吃了起来。
顺着小路,我走到小房子前。
房门锁着,窗台上趴着一只黑色的猫咪。
它将眼睛掀开一条缝,看了我一眼。就又闭上眼,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微微膨胀的毛,又贴在了圆滚滚的肚子上。
我透过被雨点击得,灰蒙蒙的玻璃窗,向小屋内望去。
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摆设。它与许多农夫的房子一样,房檐上有燕子窝,窗前挂着一排排穿好的干辣椒,玉米棒。
“有人吗?”我不抱希望地喊了两声,猜想也许房子的主人,正从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忙碌着什么农活。
可并没有声音回应我。
就在我要走出院子,突然被晾在房子中,另一间卧室里的衣服吸引。
它很像是玄国的运动衫。
运动衫上有字母2字,这都是运动员统一发的衣服,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好买到。
尤其是有一个袖口被树枝刮坏了,有一条很长的口子。
我心惊胆颤地盯着衣服,玄国和忧伤男孩儿的身影,又在脑海中悄悄并拢。
这座房子的主人,是忧伤男孩儿的叔叔。
房子里,又出现玄国的运动衫!
他们是一个人?
还是存在着什么可怕的关系?
小房子后有一排粗壮挺拔的杨树。就在我专心致志地研究衣服,杨树上传来一阵怪异的响动。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这棵树上,攀到了那棵树上。
当我张惶失措地抬起头,粗壮的树干,还在剧烈地摇晃。
这不禁让我想起,初进村庄时,追踪我的奇怪身影。
我飞速退出院子,向雾岛车站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