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声越来越响亮,我不禁难过地伏在玄国的肩头。
“我会再来的,一定!”我的话被一阵哽咽中断。
“可是以后就不会来啦,因为这要建矿区。”玄国的眼中透着无奈的忧伤,轻轻叹了口气。
他那扑朔迷离的身份,更加重了分别的忧伤。
我只好胡乱跟他开着玩笑,谈些高兴的事儿。
茉莉跑过来两次,有一次给我奶油布丁,另一次给玄国三块牛肉条。
火车很快就驶进雾岛车站。
我攀着扶手上车,玄国突然大喊,“那个愿望会实现吗?”
“什么愿望?”
“醉翁树下的愿望!”
“爸爸一定会记得!”
“千万不要让他忘了那个约会!”玄国冲我眨了一下眼。
“一定会。”
我跳上火车,与玄国挥手道别。
车厢里很安静,正是夜色最浓重的时候,旅客们都在睡觉。
我推开休息室的门,胖先生仰面靠在座位上,依旧在睡大觉。口水顺着胡子流到了他的衣服上。
他肯定闻到了什么味道,一下子跳起来,趴着窗户向外看。
“长岛又过了吗?天哪,我又忘记开门。不对呀!”他盯着乘务表上的小红圈,“明明做了记号,今天长岛我开门了,你从哪儿上来的?”
胖先生像盯着怪物似地审视我,“混小子,你一定在跟我玩捉迷藏游戏。”
“我在雾岛上车,”我平静地看着他,“在雾岛上车。”
他盯着我摆在桌上的食物,“哪儿弄来的?”
“雾岛!”
他吃着一串葡萄,边嚼,边转着眼珠子,最后将眼睛瞟向我,“到底从哪儿上的车?”
“雾岛!”
“雾岛?”
“雾岛!”
胖先生又开始吃苹果,他吃得飞快,吃完又飞似地挤出了休息室。
“老老实实地干活,我要去问问。小子,竟出这种怪事儿。”
我猜他一定又找借口到乘务员休息室去睡觉,就安安分分地做我的工作。
可心里总是不蹋实,忧伤男孩儿和玄国一直在我的脑袋里旋转。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明明在雾岛上车,胖先生却说雾岛没有停车。
还有N老师,说小站上根本就没有叫玄国的守站员!
可我触摸到的确实是玄国的身体,他身上有许多结实的肌肉块。
而那个果园,咒骂我偷果子的老头又是谁?
还有一米高的小人儿!
我想即使真有小人儿,也不该长着绿色的脸。
玄国居然知道要有勘探队来,而且是在村子里听说的!
这些问题让我的脑袋一团糟。
当火车快到终点,胖先生又出现在休息室。
“我得跟你谈谈!”他一脸严肃,眯着眼,盯着我。
“谈什么?”我的手有点儿哆嗦。
“谈你的好朋友,跟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我什么也不想跟他说。
但他瞪着眼,一付我不说就要将我扔下火车的念头。
我盯着他一会儿,只好将实话都告诉他。
“他是个顶好的人,很能干,还给我做黑鱼粥。”我说道,“每天都在小站上当守站员,我从没见过有谁比他勤快。”
“可雾岛根本就不停车!”胖先生捏着胡子沉闷地说。
“我一直跟他睡在一起。”
“跟谁?”
“玄国!”
“那是忧伤男孩儿!”胖先生瞪着眼,手已经抓到我的脖领上,“别再干傻事儿!”
“我可不信鬼怪!”眼泪在我的眼眶中打转儿。
胖先生的话,仿佛是一双铁钳似的大手,要将我与玄国永远分开。
“是啊,这是谁都不该信的事。可有时候,就是这么怪。我只是说,有时候!”胖先生叹着气,擤了擤鼻涕,又将手帕认真地叠进口袋里。
我低下头,任眼泪顺着鼻尖滑落到桌子上。
一双大手温柔地落在我的脖颈上,“有时候,我们是要相信一些怪事。”
我很想跟他大吵一通,可好不容易挤出喉咙的话,变成了哽咽。
“忧伤男孩儿是一个顶好的孩子。”胖先生用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我抬起挂着泪珠的脸,盯着他回忆往事的,忧伤的眼睛。
“我们是朋友。虽然不是很要好的朋友,但经常在一起,去沼泽地采黑莓。在他失踪的几天里,我经常梦到他,梦到他--陷入了沼泽地。”
“你相信,他真的陷入沼泽地了?”我吃惊地喊道。
“不光是我梦到,你的爸爸也做了个怪梦。梦到忧伤男孩儿被一只豹子追赶,慌不择路,陷入了沼泽地。”胖先生眯着眼睛,依旧盯着窗外。
“可爸爸从未跟我说过。”
“有谁愿意将自己最伤心的记忆,告诉别人呢?这也是一次,他在睡梦中喊出来的。”胖先生叹了口气。
“即使这是真的,你怎么能确定玄国就是忧伤男孩儿?况且你也见过他啊。”我快速地说,“就是我第一次值班,吹奇怪口哨的男孩儿。”
胖先生又眯起眼睛,仔细回忆。
他一会儿像得了热病似地跳起来,抓着头发,一会儿又蹲坐在椅子上。
许久,才缓缓瞪大眼睛,看向我。
我感到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很像--忧伤男孩儿,尤其是那头营养不良的黄发。”胖先生像中了大彩似地吼道。
“除了头发--还有哪儿像呢?”我嗑嗑巴巴地问道,腿软得站立不稳,跌坐到椅子上。
胖先生又眯起眼睛,但这次他说得飞快,“他们的个子差不多高,胖瘦也差不多,尤其是那双总是忧郁的眼睛。”
我感到冷得可怕,仿佛玄国此时已经变成幽灵,正悄悄地飘浮在我的左右。
一想到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一阵要失去他的绝望,又折磨得我心慌意乱。
“我明明每天都看到他,还有N老师一家。”我大喊道。
“在雾岛吗?”
“在雾岛!”我狠命点点头。
“可那不停车,你到底在哪下的车,又去了哪里?现在,你见的是谁还不知道,跟我喊什么!”胖先生又像肥鸭似地扯着嗓子。
“我就是看见了。”我的眼泪像雨滴似地涮涮滚落。
“听着,不管见的是谁,我命令你不许再去雾岛。”
我心里对他大喊我就要去,可却没有勇气再叫喊出来。
因为,在我的脑海里,正飞速旋转着在雾岛的奇怪遭遇。
这无法不让我对玄国的身份--猜来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