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府两个把门的见一匹马冲过来撞门,急忙拦劫。
奚落花喝住大头红,高喊四迷老道滚出来搭话。
那花急忙提醒奚落花,“你哥还没来呀?”
“我哥,啊,我哥早来啦,他一直在里面卧底。”奚落花心想:我可不能听你一面之词,还是问一问叫四迷的老道比较牢靠。那个铁中原样貌脱俗,言词磊落,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坏人,我可别上了你的当。
两个把门的立地分工;一个拦着奚落花一个跑进去找四迷老道。
四迷老道挺奇怪,江湖里混了三十来年,一个朋友也没交下呀?还有人请我出来搭话?还、还、还是两个女的。四迷老道兴冲冲往门口跑。其实通报这人没敢实话实说,说实话不找抽吗?
这个家丁颇有心计,多少看出二人来者不善,小丫头出大门不久又气哼哼地返回来,还跟着一位一身孝服的大美妞,赶紧一并禀报庄主。
四迷老道跑出大门。一眼看见骑在马背上带孝的那花,简直有点不敢相信,“你、你、你难道想开啦?”
奚落花一听,心里顿时明白了五六分。
铁中原在一群人的拥簇下也来到了大门口。蔡灵童居然也在其中。
蔡灵童几步跑到奚落花跟前,喜纠纠道:“妹子,这就对了,回来就对了,这里真不错……”
奚落花气蔡灵童看不出眉眼高低。我面部表情都这样啦,你看不出来呀?瞪着大眼睛狠狠盯着蔡灵童。蔡灵童很纳闷:才分开半天,不至于是想我吧?
马上那花怒视铁中原,两眼似乎要喷出火来,一把火烧死铁中原这个恶贼才算趁心。
铁中原也很意外,这二人怎么会一起找上门呢?
奚落花面沉如水,道:“铁庄主,我回来是要问清一件事,这位姐姐言与庄主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想听听庄主怎么说?”
铁中原自始至终也没把奚落花放在眼里。十六七一个小姑娘,斜肩又点脚。扔大道上估计都没人捡?还想听听我怎么说?
铁中原已经知晓蔡灵童与奚落花的关系,于是越发小看奚落花。有你哥在拿你当个人物,没你哥撑着还不是草芥一颗。
仰天哈哈一笑道:“燕雀怎晓鸿鹄之志,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些许小事我早就记不得啦。”
奚落花气往上撞。口气不小哇?前两句是曹操的口头禅,你非但大言不惭,自比白面奸贼,而且还说什么小事,杀人是小事儿啊?
蔡灵童对奚落花道:“妹子,你不知道吧,铁庄主是广西陈庆安的旧部。他还、还邀请我,要我与他共图大事,同享荣华。”
大事?荣华?什么大事也不能杀害无辜哇,陈庆安是谁我不管,但图炭生灵,殃及百姓,我就要讨回个公道。奚落花几位师父最关心的就是天下大事。陈庆安是谁当然知道。一年前在广西普宁造反,没多久便被朝庭击溃,这人野心极大,没等站稳脚跟就枉称皇帝,实不值万民推崇。几位师父言词之间很不耻其行径。奚落花今见铁中原是陈庆安的旧部,登时心明其败的主要原因,得民心才能得天下,杀人霸妻说是小事,这么说来,天下也没有什么是大事啦。幸亏我回来,不然呆子定被这恶贼蒙骗,助纣为虐。
铁中原见奚落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以为小丫头被自己名头震住。温言道:“也好,即然你有心回来,我收留你就是,不过,这个小娘子也一并留下才好。”
马上那花气得五官移位。奚落花气得也不轻,怒冲冲道:“你、你、放、放、放……”终因自己是女孩家,又在广众之下,脏话说不出口,又气又急,憋得小脸通红。
蔡灵童原想和妹子打个招呼就回归本队,但见二人话不投机,站在妹子身边不肯回去,听妹子说了几个放,也没放出来什么,忽然福至心灵,接口续道:“放屁。”
终于放了出来。粗门大嗓,众人听得真真切切。喜得奚落花用嘉许的日光抚了一眼蔡灵童,觉得心里倍感舒畅,更难得能与呆子心意相通。
蔡灵童一收到妹子眼神儿,顿时放心。终于猜对啦。谦虚地望着妹子傻笑。
二人旁若无人,相视而笑,郁闷隔阂尽在对视与笑声中烟消云散。
对面的铁中原气得脸上发青。这该死的大汉活脱脱一个白眼狼,供他吃饱喝足就翻脸噬人,性情跟自己很匹配嘛,咋就交不下呢……?恨声提醒一对浅笑憨言的对头,“咱们演武场一并了断过节,如何!”
奚落花微微一笑,心情没来由地大好。“难得铁庄主相中了自家坟茔地,本姑娘心肠好,随你就是。”言下之意,把铁中原比做了将死之人。
铁中原气极反笑,“但愿姑娘功夫,胜过嘴利。”
敞开大门,涌进去就是演武场。两下左右一分,蔡灵童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妹子身旁。
本来铁中原还以为是蔡灵童脱口而出,无意骂了自己一句。此番知道,这小子又和自己干上了。不由怒火更盛。
铁中原扭头递了一个眼神出去。后面四个站脚助威的家丁看得分明,一个连忙去搬太师椅;一个去拿庄主刻不离手的茶壶;又一个以为庄主要兵器,把庄主大铁枪扛了过来;只有最后一名家丁乖觉,领会到了庄主心意,应该是怕三人一会儿跑喽。悄悄溜到大门口,蔫不唧将大门关严锁死。
提壶搬椅子的两个家丁去得远,扛枪的先回来,把抢递给庄主。铁中原见家丁误解自己意思,将错就错也不推托,伸手抄了过来。
搬椅子提壶的出来一看,才知道没领会到庄主的意途,讪讪地把椅子放在一边,另一个趁机把茶壶放在了椅子上面,又都跑到庄主身后看热闹。
蔡灵童大步流星走过去,拎起椅子擎起茶壶,走回来往奚落花身后一放,端坐品茶。
对面一群人知道蔡灵童拳头很硬,都不敢上前索要,个个把气撒到两个家丁身上,嗔眉的嗔眉、瞪眼的瞪眼,俩家丁知道惹了众怒,不敢争辩,一齐怒视蔡灵童。蔡灵童眼大漏人,两眼之中光有妹子一个,分毫也不走神。
奚落花微一皱眉,调侃道:“铁庄主有了趁手家伙,怎不给客人也拿来一件。”
铁中原脸上一热,回身朝家丁摆了摆手。身后这个家丁先前会错意思惹得家里人发怒,不敢冒然再动,就看身边那个家丁;那个家丁也是一般心思。同吃同住同挨骂,又怎能不生出同一般想法。
谁也不去。
铁中原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心中有气。一声大吼,“快去拿把刀来。”
转眼一把大刀送到眼前。原来是其中一个家丁吃不住劲,想庄主喊得这般大声定是急了,不是大刀不足以消气。另一个家丁稍稍又挺了一下,心跳得厉害非常,感觉挺也挺不下去,尾随着也去拿刀,不想到兵器架上一找,没有理想中的大刀,只好将就拿把小刀。心里还直纳闷,平时大刀就放在这儿呀?今儿怎么没啦呢?拎一把单刀往回走,刚走两步,一想庄主别再不满意,连忙回身又抄起一把,双刀应该差不离。
俩家丁拿了三把刀,一前一后走上场来。惹得自家看热闹的人群纷纷起哄,都骂两个笨蛋白痴。铁中原听身后有异,扭头一瞧——气得肚子登时鼓了两鼓胀了两胀。两个该死的奴才,给对头拿兵刃咋这么积极呢?一拿还三把,看来今天不死都不行。用眼睛狠狠瞪视两个家丁。
两个家丁吃此一瞪,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又听庄主气极败坏地让他们把刀送给对面那个小姑娘,慌忙一溜小跑给奚落花送过来。
奚落花很满意。一边伸手去接一边笑眯眯点头称谢。
这个家丁受此一笑,心里倍感温暖亲切,简直冰火两重天。忙献媚地对奚落花道:“姑娘,用这把大的吧,大刀趁手,砍东西干净利落。”
那个送双刀的家丁一听很不高兴,为了证明自己挑的刀好,抢白道:“不对。姑娘,你别听他胡说,大刀沉重,我这两把轻灵如意,要削耳朵决削不到鼻子。”
这个家丁手疾眼快,大刀直往奚落花手里塞。
那个家丁一看不好,不用强不行,也塞。
弄得奚落花很不好意思,不知接哪一个才好。两眼去看铁中原,奇怪恶贼调教出来的家丁怎恁么热情。
对面铁中原鼻子简直要气歪,心里隐隐觉着,自己这条性命若不被其中一把刀结果,俩家丁没准会更伤心。
奚落花最终还是捡了一柄小刀片。拿大刀的那个明显很失望。拎小刀的这个见姑娘虽然只用了一把,但必竟是自己挑的,兴高采烈,感觉自己受回宠不容易,跳着蹦着回归本队。不料队里有七只手和八只脚正急切而又热烈地在等他回来,把这个家丁按倒在地,呼哎、嘿哟,好一顿胖揍。那个失望的家丁看情形不对,恍然大悟,竟然期期艾艾地走到蔡灵童身边,觉得自己队伍太可怕,万万不能回去讨打。
江湖本无主,胜者才是王。
奚落花抖了抖小刀片,道:“请吧。”
铁中原稳了稳神,又抓紧时间对了对眼儿。仿佛对自己鼻子歪没歪特别在意,晃了晃脖子——突然挺枪就刺。
奚落花认为打架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没料到铁中原这么多小动作,看得奚落花童心大起,直觉得好笑。
枪便如疾风一般刺到胸前。
铁中原后面家丁厨师杂役心里都暗暗喝了一声——好卑鄙无耻的一枪。
枪到近前,简直不容躲闪。奚落花吸胸缩腹,乍臂旁移。堪堪避开。那大枪红缨乱颤,枪做棍使,玉带缠腰;缠向奚落花纤纤细腰……
奚落花刀磕枪杆,一阻一送。人如脱兔,直往铁中原怀里撞来……
铁中原心中一凛。这么阴损的枪法都能被她轻易躲过,我可要,哎……死丫头怎么粘我枪上啦!
奚落花倚仗轻功奇妙,身法灵活,欺身犯险。身体绵软飘带一般粘住枪杆,手中单刀更不闲着,片片刀光如银似雪往铁中原身上斩落。
铁中原后退疾闪,躲开攻势,振腕抖枪想摆脱奚落花的粘连。奚落花未曾得手怎么肯善罢干休。人如疾风抢步跟进,双眼半眯,单刀斜指。用的正是三师父传授的凤舞九天的第一式;睨凤朝阳。这一式若体态漫妙的女子使出来,完全是一副媚若桃花,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迷离意境。刚出巢的凤,望着初升的太阳。多美呀。可惜被奚落花这种身姿使用,更兼用得半生不熟。便好似七八十岁的老太婆闪了腰,恨得指天叫骂一般,哪还有一丝凤的骄傲与不羁。再者,这一式理应用剑。剑阴柔冷利善走轻灵,才能把此一式发挥到淋漓尽致。奚落花没有选择,这里又不是自己家,人家给一把小刀用用就已经很不容易啦。
铁中原身材高大,居高临下一看,错以为小丫头身体哪个部位痒痒。大枪回抽,用枪纂去抵单刀,下面飞起一脚,去踢奚落花面门。
奚落花练一招一式对打功夫,纯粹死记硬背。一招使到尽头,老得不能再老。左手捏着剑决,嘴里还嘟嘟哝哝用力回想下一式应该怎样变化。下一式,一式三招,名子是:拨羽雕翎。凤飞之前,扭头曲颈梳理羽毛,左翅半展,欲遮阳光似遮羞一般。
扭头挥刀左手捞。嘿,还别说,管用。刀磕离了枪纂,扭头正躲开迎面踹来那一脚,最值得兴备的是,左手捞着一物……
铁中原一脚踢空,招式不敢用老,用老下盘就飘了。刚要收脚,不料被奚落花握个正着,就好似主动送到人家手里一样。奚落花得理不饶人,可算捞着啦,计划用右手刀回来帮忙,砍他一只狗脚下来。铁中原不给奚落花这个机会,一顿之即,用力下踏。奚落花一见,砍肯定来不及了,抛吧,不过抛之前要好好扭一扭。
两扭一抛……
铁中原右脚巨痛,庞大身躯顺势跟着翻转,不翻转脚丫子非给扭折不可。大枪还没来得及回来救援,身体已被凌空抛出。
铁中原人在空中,急忙力送下盘。右脚先着地,一落地才知不妙,右脚痛入骨髓,敢情被奚落花一握两扭震碎了踝骨。
脚下无根,还得用大枪救援。大枪变做拐棍,急忙往地面一撮。扑通,单腿跪在了地上。震得众人脚下一颤。这回不是一铁贯中原,而是一人震众人。拱了两拱站起身子,份量全仰仗大枪身上,右脚彻底不受自己支配,一张脸登时白里透青,显得与众不同。再看奚落花时,眼神里分明流露出惧意。
小丫头手上挺有劲,刀法更是古怪匪夷。
忽然从铁中原观战群里传出一声苍凉的叹息,“好一式睨凤朝阳……”
这人不赞奚落花得手的那式拨羽雕翎,反而大赞前一式;前一式明明被奚落花用得不伦不类。奚落花听在耳中,认为这人意在讥讽自己。不料那个苍凉的语气又缓缓响起……
“不知丁丁姑娘是你的什么人?”
丁丁姑娘?没听说过呀。奚落花根本不知道丁丁是丁老三的叔家妹子,因为丁老三极重视丁家声誉,轻易不暴露自己身份,即使和奚小妹郎情妾意久矣,也大半对她守口如瓶。其实也是无需一提,交往归交往,提那些显摆什么呀。奚小妹也不问,自己知道那些也从不对女儿讲,知道奚落花嘴碎,心里藏不住一点秘密。
奚落花正不知如何回答。那人分开人群,缓缓踱步走了出来。原来是一位头戴卷沿皮帽的小老头。
小老头目注奚落花,忽然咧嘴一笑,笑得奚落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头儿小头小脸小身板,数不清的皱纹刀砍斧凿一般,一笑脸上宛如盛开了一朵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