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开国以来,所立太子皆为嫡系皇后所出,到了和仁帝这一脉,嫡系皇子早夭,至今无嫡氏皇后,当今太子祁铭年十五,为宛贵妃所出,宛贵妃在后宫独大,把持后宫已有多年。宫里人皆知,宛贵妃对待太子相当严厉,可太子却是未长大孩子的性子,十五岁还需监督教导,是以和仁帝对太子十分头疼。
古府。
古湮在书房里上了盏灯,进京将近一月来,科考后便无所事事,成日里闲在古府,和仁帝倒也是个温吞的性子,硬是晾着她不招她觐见,古湮琢磨着皇帝是不愿见她了,也好,省去那一连串的规矩,她活的自在。
灯烛晃动了一下,古湮抬抬眼皮,书房外有一人影闪过,古湮屏了气息,眼珠直直地朝着门口望去。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半夜三更到这致知别院来,难道不曾听说这里闹过鬼吗?
那人的影子在门外徘徊好久,古湮不见其进屋,便起了玩心,支肘在桃木桌上假寐。
身影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次,那人便轻悄地推开了书房门,在门口探探脑袋,见古湮已在木桌上睡着,纹丝不动,便整个人大胆起来,钻进书房大摇大摆地到处乱翻。古湮睁开眼,静静看着那肆无忌惮的背影,心底竟生出几分暖意。那人不过十几岁模样,背影还很稚气,身着不俗,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况且,这致知别院从前是皇家的别院,那眼前的孩子必然与皇家有几分干系。
古湮轻声地走到那孩子身后,问道:“小兄弟,你想找什么?”
那孩子也没理会,随意回了句:“我在这里藏了银票,别告诉别人。”
“哦。”古湮长出一声,那孩子身体一颤,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回头看着她,“你是新科状元古湮?”
古湮不曾答话,只笑眯眯地看着他,不愧为皇家的孩子,有胆色,不然怎么在风雨暗藏,波涛汹涌的皇宫生存下去。
“状元哥哥,我是祁铭,是大胤的太子,你可曾听过我的名字?”那孩子声音很稚气,却柔软了她的心。
“当然,太子殿下名响歧南,古湮怎会没听过。”若不是他,十五年前那件事又是怎样发生的呢?古湮动了动嘴角,终是没能发出冰冷的声音,罢了,又关这个无知的孩童何干,那时他不过出生一月而已。
“你母妃,可还好?”
“状元哥哥也听过我母妃?她好吧,只是对我严厉了些,颦阳姐姐说那是因为母妃爱我。”
古湮嗤笑一声,手一指那张桃木桌,笑吟吟道:“来到别院第一日,我便相中了这间屋子,我猜这里很久前便该是书房,便把这里作了书房。那日清扫时,在格子上发现了这个镶玉的木盒,其中装满了银票,心想它本应不属于这里,只是几日都不曾发现异样。”
祁铭蹦跳着过了木桌前,捧起盒子,“这本是我的东西,母妃严厉,若我不藏些银票,恐怕跑出宫外就身无分文了。好在我睿智,得知这座别院荒废了许久,平日并无人烟,但人算不如天算,父皇却将别院赐给了状元哥哥你,我还未及取出,你便住了进来。”
“小子,你并不知晓先前这座别院曾闹过鬼?”古湮长袖一舞,坐在香木椅上,心中五味陈杂,闹心得很。宛贵妃必然失望,她亲生的皇子这般了无心机。
“本太子得上天庇佑,才不会害怕鬼怪。”祁铭话说如此,还是朝古湮身边挪了挪。
“十五年前,致知别院可是皇家最辉煌的别院,先帝在很多年前把别院赐给了当时的尊佑王,可十五年前的一场叛乱,使得这座别院从高处摔到地上,别院被血洗,无数人的冤魂都留在了这儿,是以此后无人敢踏进这里半步。”古湮的声音清晰可闻,衬得书房的氛围更加恐怖。
祁铭挨着古湮坐下,分去了一半的木椅,“哥哥,我很崇敬你。这些事,我曾听一些老太监提起过,但深问下去,那些人总是躲躲闪闪,闪烁其辞,似乎不愿被人知晓。你能否再多说一些?我不怕。”
古湮站起身,将整个木椅让给祁铭,轻声道:“太子,今晚便委屈您在这里歇息,下官就在您身边,哪也不去,您好好歇息吧。”
祁铭望着古湮,可怜巴巴地抓住她的长袖,“状元哥哥,我以为你和那些大臣都不一样,不会对我说奉承的话,那些话我从小听到了现在,厌倦的很,你把我当成弟弟好不好?”
古湮的心一下子软了下去,宛贵妃那样心狠手辣的人,有一个这样的儿子,究竟是福还是祸?这孩子这般脆弱,今后在皇家的争斗中如何占有一席之地?
“睡下吧,我知道了。”
本是想要差人到皇宫中报个信,但见到这孩子这般模样,便狠不下心来,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古湮取来披风,轻轻地盖在了祁铭身上,今夜,她暂且不管他,但明日一早,到了宛贵妃那儿,便让他自求多福吧。
晨起。
琹漾早早便过了书房外侍候着,见古湮许久未有动静,便敲了敲门,示意古湮她进来了。
“公子,今日怎的如此贪睡,可是昨夜歇的太晚了?”
琹漾两眼直直地盯着趴在古湮桌子上那个不速之客,气呼呼地走了过来揪起祁铭的耳朵,“说,我家公子去了哪里。”
祁铭还在睡梦中就遭到如此暴力,自是生气的很,但眼见这面前的小姑娘长相十分可人,语气便缓和了不少,“状元哥哥方才就在这里,我得知他不会离开我才安心歇下的。”
“我家公子并不在此处,她定然是觉着同你处在一室不便的很,早早便离了你去了别处。”
话间,古湮摇着扇子进了书房,看着气势汹汹的琹漾,缓声道:“琹漾,怎能对来客如此无礼?”
琹漾低了头,“公子,琹漾知错。”
“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