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适本欲亲自守在水裳羽门外保护她,实在不放心她们几个女子独住这陌生环境里,所以想留下照应她们,可是,却遭到水裳羽拒绝,说让他养好精神明日好赶路。一旁的花谙谙看他的眼神都是嫌弃,直言不讳说‘我们几个都是女子,你一个大男人守着门外,还让人睡觉不睡觉?’,一听这话,欧阳适呕出内伤,好心为她们安危担忧,不惜熬夜守夜,敢情到最后他到成了威胁她们安全的危险人物!
直到她们用过晚饭回屋,欧阳适对这事连提也不敢再提,他是怕了,谁知道花谙谙那个女人还能说出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来!
雪,下了一天,到了傍晚才住点,用过晚饭客人便各自回房休息,剩下没地方可去的人,将桌椅板凳堆到墙角,腾出来的大堂就是他们过夜的地方,也就是欧阳适所带领的队伍,全体打地铺。不过,即使打地铺,也不见他们为夜寒而苦恼,店家烧了五个火盆供他们取暖,可随时添柴加碳。难得休息了半天,虽已入夜,却睡意全无,挨近火盆取暖的他们,裹着被子低声唠嗑。
颇显喧哗的大堂,并未发现昏暗的侧道走过一个人,娇小敏捷的身影转眼不见,随着那人的消失,一个高大的黑影紧随而至,身法巧妙,前面的人丝毫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人跟踪。
二人显然惯做夜行诸事的行径,轻而易举避开别人的耳目,呼吸与步伐一致,不露半点动静,欧阳适他们并未发现过去的二人。
通往后院的角门半掩着,无须推门,侧身便进去了,院里堆满了杂物,要不是夜色下的雪白给她照明,谙谙恐怕都没地方下脚。此处,是店家和伙计的住所,谙谙惟妙惟肖学了一声夜莺叫,西侧的木门嘎然打开,看着门边的人微微点了点头,快步走向他,两人一起进了屋里,门再次关上。
须臾,里面传来谙谙压低的声音:“我和裳羽说起夜才有机会过来一趟,话不多说,店里的那两位公子你也注意到了,都不是普通人,你找人去查查他们的底细,尤其那个自命不凡的人,主动接近裳羽,我怀疑他别有居心?”
虽然她在裳羽面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自从见了那个男子,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而且他给她的感觉很不好,或者说不祥之兆更加贴切,如果她不知道流星坠在水裳羽这里,也许,不会有这份在意。如今,既然让她知道流星坠的下落,她就有义务有责任保护它,就算拼死也要守护它。
一个男人的声音问她:“这么防备他们,是出了什么事?”
谙谙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实话实说:“来的路上裳羽遭到偷袭,险些丧命,我担心刺客不死心,还会找上她。”见他疑惑的眼神,谙谙叹息,犹豫片刻再次说道“流星坠在她身上!”
男人一脸震惊,呼道:“流星坠·····”
谙谙一把捂住他的嘴,瞪着他,气道:“声音能再大点,最好让全店的人都听到。”
拿开她的手,男人讪讪道:“对不起,我太惊讶了,没想到云主为她做到这一步。”
谙谙眼底划过黯然,“是啊,我也没想到,如果流星坠一直在云主手里,也许,我们就不会有这一天。”
“强求太多容易遭天谴,现在已经不错了,我们不该奢求更多。”男人倒是个实在的人,侧目看向谙谙,问了一句让她很为尴尬的话“这次来,阿缈不知道吧。”几乎肯定的语气。
谙谙挠头,不好意思看他一眼,期期艾艾说道:“这不裳羽正好去巫雪岭祭祖么,我护送她过去,顺便去看看阿缈,我都半年没见她了!你不要出卖我,提前告诉她我来了,我还想给她一个惊喜呢!”
男人腹诽,惊喜,我看惊讶还差不多。
谙谙不能在此久留,走前不忘叮嘱正事:“不和你说了,再不回去裳羽该起疑了,记住我让你查的事。”
男人送她出门,直到她消失后院,他才若无其事扫了一眼院子,光滑无痕的雪地,只有花谙谙来去的那一排脚印,木架上空出地放着喂鸟的谷子,不少一粒,各自站哨。男人点点头,也就放心回房休息。
就在花谙谙若无其事回房休息的同时,楼道尽头的房间也是半开,一个人闪身进去。
孟次诀脱去外衫,挂在门后挂钩上,不等凌非洛说话,自顾述说看到的事情:“那个女人确实去后院见了店家,他们躲进屋里说了很久的话。这家驿栈看似普通,可店家不像表面简单的人,这人心思缜密,担心他们谈话的内容遭人窃听,雪地房屋各处都放了暗桩,我怕打草惊蛇,没敢到后院,在角门听了一会,可距离太远我也没听清,不过,我听店家说什么‘流星坠’,当时他是惊讶忘我喊出来的。我想,对他来说应该是件重要物品,非洛,你知道流星坠是什么东西?”
流星坠?乍听之下就像看到夜空划落的流星,闪烁银白光芒,刹那芳华,转瞬即逝成为永恒。
凌非洛也是第一次听到‘流星坠’,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不过,现阶段出现流星坠可能和水裳羽身上的赤缕石有所关联。赤缕石他志在必得,至于其他,他没心情问。
孟次诀抖去身上寒气,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放到嘴边准备喝下,突然想到一件事,把杯子放回桌上,搬张凳子挨近非洛坐下,两眼炯炯发光,问他:“快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女人有问题?而且,还猜到她和店主有关系?”
这个问题他可是憋了半宿,起初非洛让他注意女子举动的时候,将信将疑只当非洛多心,不曾想暗暗监视了半宿,这个女人真如非洛所言有古怪。难道这小子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凌非洛意有所指问他:“店家做的饭菜是你平时爱吃的吗?”
孟次诀摇头,“当然不是,那些能称得上菜?放两片叶子就算一盘卤牛肉,糯米圆子汤,听着都俗气。还有那盘红烧肘子,我连尝都没尝到,就被抢光了。”说到这,孟次诀两眼冒火,要不是注意力放在另一桌上,何至于此?
孟次诀最受不了打哑谜卖关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凌非洛也不恼,笑道,“我们就说那碗糯米圆子汤吧,从色泽上看平淡无奇,与普通甜汤无异,味道却甜而不腻,香而不溢,远胜一斑。若在别处,它还有一个雅致的名字,阳春白雪,借鉴古曲而得名,自然,味道还是不如正宗的阳春白雪,不过,作法取材如出一辙。你就不奇怪,一个贫瘠野店哪来的这些食材?”
孟次诀听得一愣一愣,甜汤他也喝了,还真没喝出甜味以外的味道,更别说尝出它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可非洛连这种事都知道,着实令人费解:“你怎么连这种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凌非洛眸光微凝,“在一个地方吃过,这道‘阳春白雪’恰好是当地特色美食。”
“你还没说怎么知道女人和店家有关系呢?”
“这还不简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凌非洛摊手,对他观察力表示无力,“饭量啊!别忘了,当时店里就我们十一个客人,按理说,午饭也只准备这些人的份,可是,店家准备的饭量远不止于此,后来三十多人,一个没少都吃上了饱饭。要不是有人提前告知店家,他会准备这么多饭!”
“而且,我听那名女子对水裳羽说,糯米圆子汤是她最爱吃的,你想,一个深居简出的姑娘涉足千里偶遇野店,店家却精心为她安排她爱吃的美食,这意味了什么?”店家既然了解她的喜好,足以说明,这姑娘身边有他的人,而随水裳羽一起的女子,一句话便露了自己底细。
而且,还有另一件事泄露店家的古怪。恐怕店家担心单上一桌引人注目,所以每桌都一样的饭菜,这些饭菜味道正宗,没什么不对,人对饭菜的要求不高,好吃、适口就可。偏偏,他不止认出‘阳春白雪’一种当地特色,还有作为配菜的香叶紫芸草,不巧,他正好熟知。因而,就算想装傻都不能了。
孟次诀眯着眼,伸长脖子靠近非洛,看着他笑得诡异。凌非洛一拳拍走他脸上诡异笑容,道:“你干嘛?”
孟次诀坐直身,双手环胸,难得一副正经问他:“现在该告诉我这次出来的目的了吧!连人家姑娘的名字都知道了,可见和她有关,对不对?我就说,前些天天气好的时候磨磨唧唧不想赶路,原来你是为了等她。你小子不仗义啊,出来这么久,什么都不说,难不成你怕我会碍你的事?”
凌非洛枕着双臂看着屋顶,道:“我只能告诉你,潇老头要的东西可能在那丫头身上,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东西是否在她身上有待进一步验证。”
他没说,东西确实在她身上,只是让她心甘情愿交出来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事情发展超出孟次诀想象,非洛明着表示不在乎潇老头的事,却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对他的重视。然而,这趟巫雪岭之行,非洛真的找到赤缕石,那羽符可用,手握乾坤,不出意外,还能抱得美人归·····
那个美人,孟次诀苦笑,眼底一瞬黯然。
孟次诀一巴掌拍到非洛肩膀上,神情肃穆,郑重其事,道:“我帮你。”
凌非洛笑,抬手给他一个击掌为盟,“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