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裳羽不明白为什么哭?
难以抑制的悲伤,如潮水不受控制席卷而来,交错在脑海里被亲人狠心抛弃的记忆,如一根深扎心头上的刺,动一念便疼得厉害。
可是,纵使疼得厉害她也不愿忘记。
曾想着有朝一日,当她再次站在他们面前时,骄傲告诉他们,没有你们,我也可以活得很好,很出色····几乎是报复心理在驱使她对自己的苛刻要求,为了就是有一天让他们后悔抛弃她!其实想想,这是一个多么傻的念头,傻得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然而,如果可以选择,她愿意一直和这傻气念头较劲。
远方,她的故国给她带来的消息却破碎了那份坚持,从未想过记忆中的待见成为最后的离殇!
听到那些噩耗,没有半点感觉,一度以为自己冷血的她,在刺客拿走玉坠的时候,心,突然慌了,连她都没想到自己宁愿用生命来守护玉坠。当只剩下自己一人面对安静里的黑暗,水蓝玉坠的赤‘羽’,光泽虽然浅淡,在她看来却明亮地刺眼,不忍直视。
牵引过去唯一的信物,也就那么一瞬间,她才意识到真正的失去,所恨的抛弃她的人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了,所在意的爱护她的人也无法再相见,那份失去来得如此真切,盖过今夜所经历的一切恐惧。触动这些年一直逃避的现实,再也忍受不了隐藏心底的悲伤,褪去伪装人前的坚强,她只想好好哭一场,把八年来的委屈和思念一股脑宣泄出来。
一只无力却很温暖的手搭在她纤细的肩膀上,埋首臂弯里的水裳羽露出噙着泪水的眼,触及担忧的眼睛,哑着不像她的声音,问了藏了好多年却不敢问得话:“为什么他们不要我了?我会乖乖听父王的话好好跟先生读书,和母妃学女红,哥哥回来我也不会再缠着他陪我玩···为什么呢?他们还是狠得下心抛弃我?”
花谙谙垂下眼看着蜷缩墙边的水裳羽,双手抱膝,眼中含泪,脸上残留半干的泪痕,现在的她,看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对突然问她的问题,谙谙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望来的眼睛流露着期待,心,终是不忍:“可能,他们有不得不这么做的苦衷吧?”
怜悯!同情!以及发自内心的怜惜······
水裳羽在花谙谙的眼里看到了这些,灵秀的眉眼弯了弯,自嘲一笑,自己竟然落魄到让风尘女子可怜的地步!可是,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同情。
花谙谙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水裳羽露在外面的眼睛,前一刻水灵清秀的眉眼突然冷了下来,肩上的伤疼得厉害,要不是自小锻炼,体质相比普通人结实,刺客给她的一掌恐怕够她在床上歇半个月了。现在只是拉回一点神志,其实看东西还是模模糊糊的,强忍着伤来安慰闷声哭泣的水裳羽,可这会却在她眼里看到了厌恶?呵,难得做了一回好人,还被人讨厌了!
“不是岑达派来的刺客,他没那个本事请来这么厉害的刺客。”
“呃!”花谙谙不解水裳羽突然的话。
见她闷头在衣袖上蹭了蹭,擦去泪痕,站起身,一扫先前狼狈的样子,恢复惯有的高冷看着矮她半头的谙谙,道:“我说那个擅闯进来的刺客不是岑达派来的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一想到那个武功高深莫测的黑面人,行事缜密来无影去无踪,一掌解决她,根本毫无压力。花谙谙抖了抖身体,这么麻烦的人物谁敢去招惹,得罪他等于得罪死神,谁又能对付了这样得人?
可是,花谙谙疑惑看向水裳羽,不能理解:“他怎么会放过你?”她以为他会杀了水裳羽,毕竟,只要有那个人出现的地方,无论哪里都是一场悲剧。而这些,她不能告诉水裳羽。
“不知道。”想到刺客莫名抚摸她眉眼的举动,水裳羽略显不自在,如果没看错,那一瞬在他冷星眸子里竟然看到了留恋。
“你和他有过接触,他找你的原因你知道吗?”花谙谙觉得刺客不会平白无故找上水裳羽,其中肯定有重大原因,否则不可能亲自跑这一趟。
“为了这个。”水裳羽摊开手心,露出一块精巧玉坠,玉坠本来是她私有物,如今却遭人觊觎,江湖上的事她知道的不多,花谙谙混迹公社场地,交游广阔人面广,说不定她知道些什么。
花谙谙一见她手心里蓝玉红泽的玉坠,忍不住低呼出声:“流星坠!”
“你知道它?”水裳羽讶然,这块玉坠果然不是一般东西,不仅招惹到厉害刺客,连花谙谙都知道它,以往,她只道这是一块普通玉坠,唯一特别地方就是送给她这个礼物的那份心意,不曾想,随身带了这么多年的玉坠还是一个宝贝!
她当然知道流星坠了!花谙谙神色复杂看着水裳羽,失踪整整十二年的云主信物,竟然在她手里,对她,云主做得实在太多了。
“裳羽姑娘,这块玉坠你收好,千万不要被外人发现它在你手里。不要问我知道流星坠的原因,你只要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不会伤害你就够了。”花谙谙凝重看着她,说道“等你从水巫族祭祖回来,我就离开,不会打扰你以后的生活,所以,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是花谙谙第二次对她靠近水裳羽的行为出言保证,秀静的脸上因为肩膀的疼痛而密布一层冷汗,然而,却是水裳羽遇见她后第一次见到的慎重严肃,静静凝视这双恳切坚定的眼睛,水裳羽明白这块玉坠非同一般,连花谙谙在琼画坊的身份恐怕也不像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这个玉坠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不会对外声张今晚发生的事。”水裳羽淡淡说道,“不过,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告诉我所有我不知道的事,包括,你受何人之托来到我身边,那个人,我想知道他是谁。”
花谙谙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触及水裳羽对追询答案执着的神情,最终,轻轻点头答应了她的这个要求。
“不早了,你身上还有伤,回去休息吧。”水裳羽走到仍昏迷不醒的蝶儿身边,扶起她安放自己的床上,语气淡淡,“我看你伤的严重,我们在这里多住一天,明天去药铺抓点药回来,喝几贴药,养好伤,也不会耽误去巫雪岭的路程。”
这个口硬心软的姑娘!花谙谙低头笑了笑,肩膀上的伤似乎没刚才那么疼了,心里暖暖淌过一汪温泉,哎,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此言非虚啊。
“放心吧,我的身体好着呢,睡一觉就痊愈了,不会耽误明天赶路。”
第二天,花谙谙还是没能逃掉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下场,等她能走能跳,不再拖队伍后腿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了,那会,一场大雪呼啸出关,塞外风狂雪急路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