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远怀,我家主子待你不薄啊,你就这样回报主子的!”五花大绑的王府管事怒火冲天瞪着威风站在队伍中间一身铮亮官服晃着虎步过来的慕远怀,呸了一下,唾弃说道:“忘恩负义的东西。”
“放肆,敢对大人无礼,我让你嘴贱。”慕远怀还未说话,一旁领军倒是先声夺人,啪啪,抬手一连给了王府管家几巴掌,顿时,王府管家的嘴角被打出血,管家瞪了领军一眼,那神情颇为不屑一顾,转眼对上慕远怀,再次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
领军早被他轻视的神情气恼,这会见他再度辱骂慕远怀,抬手又要打他,慕远怀却伸手拦住,“算了,和一个下人计较什么。”复而看向王府管家,“括老弟,你也不能怪我,王爷他太傲,得罪的人,我也惹不起。”慕远怀说完摇头领着队伍深入王府。
其实,他明白到这抓云楚凡那是白费功夫,他的目的就是逼走云楚凡,摆出这么大阵势不过是做做样子给王府这些人看,这会,说不定云楚凡已经离开了王府,说不定也已经遇上策划好这一切的主谋!
云子陌做错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相信那个人,他以为那个人的计划针对的只有云楚凡,所以身先士卒以己为诱饵引云楚凡上钩,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一箭双雕才是那人的真正用意,而另一只雕就是云子陌!
领兵包围奕王府的慕远怀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说也在云楚凡的地盘混了几年饭吃,而他对老慕家也算仁至义尽,虽说云楚凡再次把青言放到云子陌身边当间谍使,可仅仅因为这事就反云楚凡,慕远怀觉得有愧。
可是,慕远怀也是有苦说不出,找上他的那个人是他得罪不起也无法得罪的贵人,那人想要云楚凡的命,就算他有心包庇也没本事做到。谁让他从根底吃得是皇家粮,承得是皇家恩呢!
慕远怀对着一池清荷叹息,碰上一家闹内讧的人,群外之臣只能跟着受牵连。
啪嗒,一滴雨落到荷心,旋转,凝成水珠,随即,啪嗒啪嗒,连串的落雨形成水帘,激起一池涟漪,一场风雨波澜不惊,来得顺其自然。
“告诉我云楚凡在哪里?机会只有一次,千万别说我不想听到的答案。”
花团锦簇的荷苑道上,率领一干下属搜苑的慕远怀,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声音轻缓低润,尾音上扬颇有一股不羁的味道,听声音的主人应该是个年轻人。慕远怀诧异的是突来的声音近乎贴近他耳边,近在尺间却也传达另一种悠远,僵直着身体不敢回头看来人,颈项冰冷的触感让他相信,如果自己敢动一下,脑袋绝对搬家。
慕远怀惊了一身冷汗,不是害怕,而是讶然来人竟然悄无声息穿越后方部队,直接擒住了自己,万军取敌人首级亦然不过如此,来人的胆魄与实力,令人胆寒!在他身后的武装部队简直成了摆设,【铠甲、长枪、头盔,可不是武装部队么】,来人不但在他们眼皮底下挟持了他们将领,而且,威胁起他来,不疾不徐,那是一个明目张胆,肆意妄为!
就在慕远怀冷汗连连,心上惶然之际,身后的士卒才发现他的异常!
他们看到原本走在前面的大人不知何故停下来,与此同时他们也注意到大人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浅灰衫袍,个头高大挺拔,在大人身侧露出半张脸,下雨的缘故,雨水模糊双眼看得不似真切,但,这并不影响视线对上大人脖子间隙横架的那把泛着冷光的剑刃,白净修长的指腕握着威胁大人生命的利器,隐隐散发着血光。
这会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家大人不幸受到恐怖袭击的事实,展开阵型将敌人包围其中,长枪直指包围圈里的人,其中一个士卒扯着大嗓门叫道:“来者何人,胆敢对大人无礼,还不快速速放了大人···”
慕远怀听了很是气恼,这些人除了叫些不痛不痒的话还能干什么正事,全他妈一个个没用的废物,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的劫持案件没及时发现,这会倒是知道耍几句口头威风!哼,可笑的是这群自以为是的家伙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也不想想人家要是把你们放在眼里,还不这么明目张胆在你们面前挟持本大人呢!
果然,士卒叫嚷出来的警告根本不管用,那人甚至不曾看他们一眼,抵剑将慕远怀颈脖的皮肉划了一道深浅有度的口子,伤口看着血流不止,想来这人也是失了耐心,语气都有些冰凉:“慕大人这是不合作了,要不在下给大人提个醒?”
“大人!大人······”士卒们见歹徒伤了大人,当下惊呼出声,脖子上流血不止,顺着水流了一地血水,看得人触目惊心。
不过,怎么说慕远怀以前做过武将,在这般性命攸关的情形下,稳住心神当是首要之选,想到家里尚有三女需要照顾,现在他还不能出事!头脑冷静分析眼下局势,受制于人由不得他反抗,就算上面怪罪,顶多辞官归去,做个闲散老人,守着儿女,看着她们成家,也是另一种含饴弄孙的简单快乐不是!而且,就算告诉这个人云楚凡的下落,等他找到云楚凡的时候,事情应该已经成了,想来不会耽误那人的大事。
于是,慕远怀冷静分析出来的结果就是如实地告诉告诉来人云楚凡可能去的地方:“云楚凡在哪里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守在映月河的人不会放他出城的!”
映月河,王府与城门交汇的必经之路,云楚凡要是出城,必然经过那里。
这话,慕远怀义正言辞说出来,慷慨激昂的样子颇有一股‘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士卒听得热血沸腾,直觉大人这种不惧死亡的精神值得他们学习!可是吧,他们觉得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呢?
嘴角上扬一抹轻笑,来人收剑回身,笑说道:“多谢慕大人慷慨相告,改日必当登门谢过。”
映月河么,四城门唯一一处交汇的地点,不论云楚凡走那条路都会经过那里,在那埋伏确实是正确的选择!
慕远怀只听得那人闲闲说了这么一句话,不待他怒吼‘我何时告诉你云楚凡下落’作为回敬时,那份强大的压迫感一瞬间消失无踪,待他看向身后,哪里还有那人的踪迹?
慕远怀抹了一把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打湿的额角,摸着冒着细小血珠的脖子,心有余悸,来无影去无踪,这人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感觉啊!
“大人,你怎么了?”
“来人啊,大人遇袭晕倒了,赶快请大夫。”
被众人簇拥,一跤睡到雨地里的慕远怀,两眼一黑不问时事,心里透亮想着前一刻离去的歹人,这人一看就是个难缠的角色,万一被他找到云楚凡并意外扰乱那人杀人的计划,这个责任他担不起啊,唉,还是装晕了事吧······追究起来也好有个说法。
雨,越下越大,细密的雨丝朦胧了街道,夜雨倾盆的扬州城,路上已无多少人迹。
遁离王府的云楚凡并没想要出城,而是去了都城府衙门找率兵护城的叶将军,不说兴师问罪了,当下必须先把事情原委理个清楚。
慕远怀因何带着他的兵跑来以下犯上?又是谁赋予的权利,让他们如此任意妄为?现在的云楚凡正面临下属背主弃义的处境,虽然不相信这些人会背叛奕王府,可他们行事却不得不让人怀疑?因而他才更要找叶将军当面问清事情的真相。
就算这些人真得背叛了奕王府,那么,云楚凡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最快的时间挽回对自己不利的局面,杀一儆百,收回分散出去的兵权。
扬州城的将士,只属于奕王府!
云楚凡出来没带多少人,人多引人注意,而且,随身来的护卫个个是个中好手,加上一直隐于暗处专属云楚凡的影卫,人虽不多,实力却不可小觑。
据探查,云楚凡身边的影卫,身份与实力都是一个谜,没人见过他们,不知道长相为何,但凡与其交手的人都没再回来,因为在他们手下的存活率几乎为零,派去的人无法靠近云楚凡,而接近的人,不待靠近就被发现,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已经魂归天外。
因而,这一趟劫杀,人数就算高于云楚凡等人数倍,也不能掉以轻心。
夜深人静正是酣睡梦乡的时候,在这倾盆夜雨盛满的街道犹显得寂寥,与夜相融,眼前所见皆是一片黑黢黢的景象。然而,这样漆黑的街道不禁让撑伞走来的云楚凡驻足,前方黑影深深,如夜间出没的幽灵,探不到边,唯有雨打披蓑戴笠的声响,大雨隔绝了视线,从散发在空气的暴戾来看,来者不善。
护卫第一时间挡在云楚凡身前,形成一个包围圈把他护在中间,手按兵器,力着腰腿,全副警戒望着前方的黑影,不过,即使他们做了最恰当的守护措施,但对方毫不犹豫就攻击来的刀光带给他们很大压力。
伴着凌乱踩水的脚步,吹星不加思索对云行劫的两个影卫说道:“对方人多,如今千羽又不在,我们拖住他们,蝶影暗花,你们带王爷先离开。”说完,与其他人拔刀迎敌而上,很快,传来清脆的金属声,两方已然打在一起。
吹星是云行显有说得上话的负责人,蝶影暗花便是云行派去近身保护云楚凡的影卫,两人擅长轻功暗器,擅于追踪与擒拿,自然,‘跑路’于二人而言不在话下。
蝶影、暗花握着星锤分站云楚凡左右,目光紧紧盯着着混乱战圈的同时,不忘安慰云楚凡,“王爷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的,你要跟紧属下和蝶影,切不可走散,就算他们人多,只要属下有一口气在,也决不会让他们伤了王爷分毫!”只是,素来清悦动听的声音此刻流露出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沉重。
云楚凡不动声色看向乱斗的战场,对方人太多,而他只带了五个人,加上蝶影二人,不过才七人。即使吹星五人身手在他们之上,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吹星他们已经渐渐处于下风。而敌人抓准这一点,趁着他们露出来的空挡,直奔要杀的目标云楚凡,蝶影暗花眼明手快挡下攻来的敌人,瞬间激烈交战,却也已经顾不得身后的云楚凡。
‘这就等不及要杀他了!’
云楚凡垂眸闪过一丝落寞,京都那边的事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而那个人对他也到了忍无可忍非杀不可的田地,今夜这场乱斗是云天展一手谋划来杀人灭口的戏码?
就说事情哪有那么巧,云子陌才行动就有人告密,刚和云子陌碰上,慕远怀就带兵逼他出府,这会又等在半路劫杀,这样的雨夜,前不着人,后无援手,确实适合杀人。只是不知,这样埋伏在路上的人到底有多少,万一他不走这条路,岂不前功尽弃?为了杀他一个,云天展煞费苦心了。
虽然知道慕远怀起初调来扬州就是为了监视奕王府,可是,相处这么多年,还是很难相信他真的会出卖奕王府。
云子陌是唯一一个具有先王贤德仁厚的子孙,又是父亲看上的人,能差到哪里去!
他呢?当真做了不可饶恕的事,落得个众叛亲离、杀之后快的下场?
身为子人的他,能为父母做得只有将生前分离的两人在他们死后合葬一起,迁到本属于他们的地方;另一件就是将害了他们一家的元凶正法,就算赔上生命也无悔,而那个人就在城里,就在不远的某个地方等着他,这一次,就算负了苍生,也不能停止他的脚步······
只是想了却两个心愿而已,竟是这般艰难?
吹星眼见自家主子抽出腰间泛着紫光的剑,心道不好,隔着敌人向后方大叫出声:“蝶影暗花你们不在王爷身边守着在干嘛?快去阻止王爷动武·····”
暗花一回头果然见到云楚凡瞬身转到敌人身后,一剑封喉杀了那人,当下焦急喊道:“王爷,不可······”
然而,现实并不如想象中那样顺利,总有不尽人意的地方。
楚凡自幼师承名师,练就一身傲人武艺,年少时曾游历四海,打遍天下鲜有敌手。
然而,如今的他却不能再动武,一旦触及真气,血脉逆流,迷失神志,后果相当严重。
雨水冲散了漫天血腥,手里沾满杀戮的软剑滴着冰冷的落雨,似水,似血,似赤红载满的童眸······
手中的剑被人夺了去,颈间一瞬麻痛,身体好像被抽干了力气,软弱无力栽到地上,没有摔倒的疼感,好像被人搀扶,在仅剩的一点知觉消失前,云楚凡听到一声轻轻叹息。
“唉!你怎么落到这般田地!”
唉,他也想知道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惨,这么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