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眼尖认出了衙役,嘶哑着声音大喊道,“这些人是狗官身边的狗腿子,乡亲们,我们跟他们拼了!”
眼看着灾民蜂拥而至,御阶拔刀上前,将连沧月母子护在身后,沉声喝道,“谁敢妄动?”
众人皆有些胆怯的后退。
衙役高声说道,“他们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大人,是来救你们的。”
连沧月亮出手中的令牌,众人皆跪倒在地,掩面而泣。
“钦差大老爷,你们总算是来了。”
“我们盼你们盼的好苦啊。”
一时间悲喜两重,有呜咽的哭声,也有庆幸的笑声。
连沧月吩咐御阶将众人安排在府衙,并架了十口大铁锅熬粥分派给灾民,一时间灾民纷纷朝着府衙蜂拥而至,空荡荡的府衙一时间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人越聚越多,恐怕粮仓里的米支撑不了两天了。”御阶满面担忧。
连沧月忽然将眼眸落在衙役的身上,“你可知城中的富户都去了哪里?”
衙役说道,“他们多搬去了城郊避暑打猎的山庄,那些庄子易守难攻,谁也进不去。”
“城中最大的富户是谁?”
“莫过于柳老爷了。”
“好,你带我前去拜访。”
衙役面露迟疑,“可是……”
“你只管带我去就好。”连沧月的眼眸中闪动着笃定的光芒。
连沧月与御阶在府衙中挑选了两匹能骑的马,便跟着衙役出发了,她本想把豆豆留下的,可是豆豆却执意跟随,她只好将他带上。
余下的人则负责继续熬粥,以接济源源不断涌来的灾民。
……
衙役带着三人,穿过城郊浓郁的树林停到一座石门的面前,那石门甚是奇怪,与石墙连在一起,竟然看不出一丝的痕迹,若不是衙役解说,他们根本就看不出这是两扇石门。
衙役扬起手中的皮鞭发出响亮的声音,他朝着石门大喊道,“钦差大人求见,请柳大人前来接见!”
衙役的嗓子都哑了,可是石门没有一丝的动静,甚至连一个接应的人都没有。
连沧月翻身下马,她将豆豆抱下来稳稳的放在雪地上。
“冷么?”连沧月蹲下身搓着豆豆红肿的小手。
“不冷。”豆豆摇了摇头。
连沧月伸手抚摸着他的发顶,微微一笑,“好孩子。”
“娘亲,你可听说过程门立雪的故事?”豆豆问道。
连沧月愣了愣,随即豁然开朗,她示意衙役不要喊了,几人整了整衣冠,便站在雪地上。
天空中飘着零星的雪花,不一会儿连沧月的衣襟上,墨发上,连同睫毛上都沾染了一层雪白。
她闭目道,“衙役,你不妨给我讲讲关于这个柳大人的事情。”
衙役娓娓道来,原来这柳书生也不是平常富户,他原本是一介书生,奈何多次名落孙山,便弃文从商,白手起家做起了丝绸生意,竟然生意越来越红火,甚至北部所有的丝绸生意都被柳书生垄断,甚至他手头上的云烟绸还成为贡品,并多次被风太后召见。
“既然曾经是文人,定然对学术有些偏执,柳书生最喜欢什么学说?”
“是庄老之学。”
连沧月握住豆豆的手,“楚策先生可教过你这个?”
“教授过庄子的《逍遥游》。”
“好,背诵给娘亲听可好?”
“好。”豆豆稚嫩的声音在山谷中响起,“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轻灵的声音犹如钟鼓响彻山谷,惊起飞鸟,穿过飘雪,绕过石门,回荡在阁楼之中。
良久,一四五十岁身着白衣的老者将手中的紫砂壶放下,“来人,命人将石门打开,迎贵客!”
只听轰隆一声,两扇石门瞬间打开,两个青衣小厮则低眉敛容的站在一旁,“诸位请随我来。”
连沧月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她领着豆豆走了进去。
众人随着青衣小厮来到了一座古朴的房间中,房间中没有奢华的装饰,只是一些简单的木凳木桌木书架,还有几个插花的瓷瓶。
“两位请随我来。”青衣小厮对连沧月和豆豆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御阶看着连沧月消失的背影,微微蹙了蹙眉,无奈只好在房间内等待。
柳书生端着茶盏正出神的看着一局残棋,室内熏香袅袅,火光融融。
连沧月和豆豆安然的坐在木凳上。
“这局残棋,老夫思虑许久不得其解,姑娘可否指点一二?”
连沧月眼眸中闪过亮光,“先生慧眼,又岂能有解不开的迷局?”他竟然一眼看出自己是女扮男装。
豆豆上前看了看棋局,他拿起一颗黑子落下,一脸的懵懂,“这有何难?”
“豆豆不得无礼!”连沧月沉声呵斥道。
柳书生漫不经心的看了看豆豆落下的棋子,脸上的淡然变成了惊讶,而后朝着豆豆一拱手,感叹道,“小公子的自信令在下自愧不如啊。”
豆豆背手负立,他看着棋局娓娓道来,“若是瞻前顾后自然不能两全,不如放弃一子,将目光放远,早晚都会翻盘。”
柳书生豁然开朗,朗声笑道,“好,好,好,小公子器宇不凡,日后定然是人中龙。”
豆豆顺势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柳书生何不开仓放粮,救济灾民,一则为自己赢得身后名,镌刻史书。二则若是灾情退却,前辈可名扬天下,又何愁生意不自个儿找上门?”
烛火的光线朦胧的打在豆豆的脸上,让柳书生生出几分恍惚来,他朝着连沧月拱手,“敢问这个小公子是……”
连沧月躬身上前道,“不敢隐瞒老先生,我是西楚皇后,而他正是我的皇儿。”
柳书生的眼眸中闪动着精光,“难怪我见小公子有几分眼熟,颇有皇上当年的姿彩。我曾经去风太后的宫中时,与当年皇上有过几面之缘。”
连沧月淡笑道,“恐怕若是我报上姓名,前辈也未必开门,先生是性情中人,自然不会攀附权贵。”
柳书生微微眯了眯眼睛,“不错,真正打动我的是小太子背诵的《逍遥游》,我只是好奇,他不过是四五岁的孩童,如何能将《逍遥游》背的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