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看了那壶酒一眼,正伸手想端起来瞧个仔细,一旁的墨青却突然用剑挡住她的手臂,微微摇了摇头,神色严肃,随后自顾自地端起酒凑到鼻子仔细地闻了闻,复又放下,对如意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如意回过神,也点了点头示意。
身后传来一阵紧促的脚步声,一行人转身侧看,发现原来是刚才那妖娆的某桃花公子蹭蹭地跟了上来。君忆见此眉头皱了皱,却是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呼-呼-你们????你们也不等等我????”桃花公子在正门前停下来,由于一路小跑,白衣上沾了些许尘土,额头上也出了薄汗,两颊也是微微白里透红,瞳孔里仍然是摇曳着一抹光彩,颇有点我见垂怜的娇弱模样,着实让一行人呆愣了片刻。
随即众人又状似无异地转过身,只剩下君忆面对着眼前“风姿绰约”的某人无语摇头。
一阵沉寂,容知庭打破沉默,沉声说道,“看来我们不过了这一关,恐怕无缘无忧居里面的美景了。”
如意笑了笑,看着他说:“阿容,你怎么看?”
“冒昧问一句,不知郡——小姐的酒量如何?”对上如意示意的眼神,容知庭心里明了,遂转换了称呼。
如意没想到阿容反问她这么一句,微顿,随后言道,“估摸尚可。”其实也也不清楚自己酒量如何,自己在府中其实是不饮酒的,但是在灵山上,药酒她倒是喝过不少,所以也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如何。不管怎样,先试试看吧。
说做就做,如意便拎起酒壶,端了一个杯子,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阿容见状,也要过酒杯为自己满上了一杯酒。杯中酒水晃动,盈盈流光乍现。随后墨青、墨珂也各自满上。
如意端着酒杯,轻嗅了一下,便移至嘴边啜饮而下,酒入喉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升起,乍暖还寒,却又在这交错之间有浓烈馥郁的香味溢出,充斥整个胸腹,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感受。
阿容也有这种体会。一杯既了,只听见旁边“哐当”一声脆响,杯盏落地。打了几个转,随后是一声闷闷的落地之声。如意和阿容眉头各自一蹙,瞧见一边的墨珂已然昏倒在地,脸色酣红,双眼迷离,已经不省人事。而另外一本的墨青虽看似有点微醉,却神智清明,屹立不倒。
“看来这酒确实后劲不小啊。”一旁的君忆下此结论,嘴角却微微翘起,慢慢饮下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酒盏。一杯饮下,也是稍微晃了晃神,却犹自清醒。可是某人却不行了,一杯下肚,本就微红的脸颊整个腾地愈红润了起来,本就勾人的双眼更是迷离。即便如此,这厮却依旧站立着,嘴角含笑,不知是醉着还是醒着。
就在众人饮下酒后各种姿态显现,大门也“吱呀”一声应声而开,出来的是一个衣着简朴却不寒酸的青涩小童对着众人一礼,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家主人请各位雅客入内赏景。”随后便在前方带路。
如意和阿容对望了一眼,对身后的玉思吩咐道,“玉思,你差人扶墨珂下去休息,好好照顾。待酒醒之后和他说明缘由就是。哦,对了,你们先在这附近找个客栈歇息,静候我消息吧。”便率先走进去了。后面的墨青也不管不顾还在门前昏睡的墨珂直接跟了上去。玉思只得默默地着人把昏睡的墨珂抬走去找客栈歇息去了。
只留下君忆还在搀扶着半醉半醒的某人。思忖了一会,也便慢慢走了进去。
无忧居里谓无忧。果真是个好地方。
青石小路蜿蜒中间,两旁种满青翠的竹林,翠意盎然,偶有小鸟飞跃其上,翅膀呼哧呼哧拍打着竹叶,抖落几片绿叶飘洒在小路之上。日光微微,透过竹林洒下几片阴影,竹林缝隙间有余光洒落,投在青石路上。光影斑驳交错间,微风徐徐扑面,撩起发丝,让人不觉心旷神怡。
穿过一片竹林,竟又是一片竹林,只是相比刚才错落有致的那片竹林,这片竹林显然被人为地打理过,整整齐齐地蜿蜒围绕着路面,林间隐约可见旁边的回廊,只是被遮挡着无法看清全貌。
众人走了片刻,眼前突然一片光亮,太阳直剌剌地投射在每个人的身上,如意不禁微微眯起了眼,享受着大好的春光。
不知道是谁轻轻发出了一声轻叹。如意睁开眼睛一看,眼前之境也是令她呆住。若说她院里的人工湖设计出色,这里的设计更是绝妙:大理石块堆砌而成的假山矗立在湖面上,依旧错落无序,但是棱棱角角却又有水流倾泻而出,形成一道道水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流光溢彩。这水到底是如何引到假山之上形成这绝美的情景!再看那假山之上,隐藏在水帘之间竖立着一块石碑,似有文字在其上,遥遥地看不大清楚。
而那假山之下,便是一湾碧波荡漾的湖水,水色清冽,周边的绿竹倒映之下,洁净的水变化成碧绿碧绿的颜色,好似一块晶莹剔透的上等美玉失落在水中,在水里泛着绚丽的光芒。
众人皆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慑,发出赞叹之声。如意眉间舒缓,薄唇含笑,亦是在心中赞叹一番。
越过石湖,众人便看到一处凉亭,凉亭突显在竹林之中,让众人竟感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错觉,只觉得满心舒爽愉悦。
亭中有一青石台,一人坐其旁。银白色的发丝瞬间捕捉了众人的眼球,其人端坐着,身前烟雾袅袅,竟是一副青瓷茶具。
竹林深处,闲庭老者,煮茶待客。
待众人行至跟前,不觉茶香缭绕,令人神清气爽,配合这大自然之色,不禁让人整个安谧沉静下来,褪去了往日心中的喧嚣躁意。
那老者一身玄衣,独坐于亭中。手起手落,浅斟慢酌,白烟袅袅。似是感应到亭外站着的一帮人,眉头微微疏拢开,不着痕迹地浅笑了一下。随即众人便听见一声醇厚的嗓音:
“各位宾客到访敝居,老朽有失远迎,请见谅。”声音不紧不缓,厚重沉着。
众人这才看清了这花甲老人的模样。花白的发丝洒在身前身后,一抹同样花白的胡须轻轻在风中摇动。虽已近古稀之年,脸上皱纹遍布,但是一双瞳孔却半点浑浊之气都无,反倒是比起寻常人更是奕奕有神,眼光柔和慈祥。动作也并无笨拙不适,泡茶之态犹如壮年之人,神态安详有度。
阿容立在前方,端详了老人又一会,也拱手出声,“想必您就是这无忧居的主人—无忧老先生了吧。晚辈们叨扰了。”
无忧老先生悠悠一笑,“敝居许久没有访客了。今日来了这么多贵客,老朽也是万分欣喜。我一人恰巧在此处煮茶,各位不妨稍作歇息品茶,如何?”
如意在一旁久不出声,闻言,嘴角微微翘起,礼貌地回答,“如此一来谢过老先生了。”
无忧老先生听到声音只是看了如意一眼,便含笑应过。君忆两人也随即入座,一方小石台顿时坐满了人。台上茶香飘逸,众人皆是含笑沉默着,一语不发。
倒是一旁的君忆首先朗声道,“无忧老先生,在下君忆,旁边这位是舍弟成玉。晚辈听闻无忧居已久,甚是羡慕。如今远道慕名而来,能见到老先生,也是晚辈的荣幸。”
成玉此时也是收起适才不羁的姿态,脸上也多了一分恭敬之色,朝老先生作了个礼。如意见此,多看了一眼,便又将眼神转走。容知庭饶是亦多看了如意一眼。
老先生乐呵呵一笑置之,并不做回答,只将手中的茶杯一一放置到各人前面,顺手为每个人添了茶水,之后便端起自己跟前的茶杯,缓缓饮茶,众人也是拈起茶杯,慢慢啜饮着。
片刻,老先生悠悠说了一句话。
“适才各位贵客在门外所尝之酒。其名为‘半杯醉’。顾名思义,即饮半杯则醉之意。如今见各位神色无异,老朽十分佩服。”
微顿了顿,复又启声言,“‘半杯醉’乃我一友人精心调酿,味道甘醇,入腹浓烈,而后醉人。老朽我亦是不敢多喝。”说着笑了笑。
众人心思各异。
如意心里想着,她刚才虽只是喝了一小杯,但是胸腹之中的浓烈酒气此刻还在翻腾,而眼前这花甲老人却是说的云淡风轻,果真不是一般人。
复报以一笑,“老先生老当益壮。这酒确实是不可多得。晚辈只浅尝了一小杯,便已觉得心神有些许恍惚,若是再多饮半滴,怕此时也无缘见到老先生您了。真是惭愧。”
君忆附了声“正是如此。”
无忧老先生听到此话,放下茶杯,,不禁专注地看着如意,露出笑容,
“你这女娃说话可真是有趣。”心下却是思量着,女娃三言两语便透露着对自己身份的猜疑,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我老了,身体也是各种不如你们年轻人了啊。今日天色已不早。若各位不嫌弃的话,可在此地多逗留几日。无忧居简陋,无甚惊奇观赏之处,各位请见谅。”
站起身来,旁边一直久立侍候的童子此时上前递过一根青木杖,老先生歉意一笑,“老朽身体不适,恕不能久陪。我已经吩咐童子为各位安排好住处。各位随童子去就可以。平日休息也可随意走走,老朽先行一步,告辞。”
说着便慢慢踱步离开。
众人看着老人慢慢淡出视野,焦点又回到桌子上。
阿容轻轻出声:“郡——”话还没说完就被如意一个眼色打断了。
如意转过头朝君忆笑了笑,“家仆无礼,见笑了。”闻言,阿容神色一怔,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色。而君忆虽也是一愣,但也是会意一笑。
“阿容,你和阿青先行下去布置一下住处。我和这位君公子先在此闲聊几句。”说完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三人下去。
墨青顿时面露难色,他的职责是保护好郡主的安危,可眼下—
阿容也是嘴角微启,似是要说些什么,但马上平复神色,看了看如意,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君忆,方带人下去。
而此时,跟随君忆的成玉也回了一句,“我去瞧瞧这无忧居有甚好玩之事,你们慢慢聊。”便一溜烟不见人影了。
如意和君忆见此相视一笑。
转眼春季就要结束了,但这春寒却还是多少透凉。一阵风吹过,四周的绿竹沙沙作响,显得更加静谧无声。
如意和君忆面对面坐着,品着茶,不语。
“相遇便是缘,尚不知姑娘芳名,在下唐突,不知可否冒昧请教?”君忆淡淡出声。
如意捧着茶杯的手一顿,扬起笑靥,“君公子言重了。你唤我‘如意’便可。”
君忆闻言笑出声,“如意姑娘,很高兴与姑娘相识。”
如意微笑着应了应。
人走茶半凉,坐了一会,天色微晚,如意顿感凉意浸身,这都快夏季了,怎还如此凉意?如意微皱眉。
“不知如意姑娘来无忧居的何缘由呢?”
“也无特殊缘由,不过耳濡目染,想来这世人皆赞的无忧居见赏一番。倒是君公子——看似不是本地人,怎也来此地?”如意一番探寻。
君忆不禁神色微动,眼里的一抹犀利闪过,遂又平声说道,“如意姑娘好眼力。不瞒姑娘,君某确是远道而来。先前舍弟无礼给如意姑娘见笑了。此番前来,也是舍弟邀约,君某恰巧无事在身,便随了他一同出游。舍弟顽劣,总是在外游荡,因此也见识听闻了许多稀奇古怪之事。君某甚感有趣之极,于是——”
如意可没忽略他刚才眼里那稍纵即逝的锐利,嘴角一勾,笑了笑,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
“君公子好闲情。如意也是如此呢,倒真是有缘了。”说完举杯示意喝下。
君忆也举杯回应,却在杯盏掩住之时蹙了眉。
喝完手中的茶,如意借着天色已晚便告辞离去,君忆也离座前往安排的住处。
待如意回到居所,容知庭已经命人把住所布置完毕。
是一处竹林小居,简单却不简陋,应有尽有。只是无忧居的童子说无忧居里客居并不多,几间客居之中有些已有其他客人入住,而有几间却是堆放杂物或另有用处去了,是以剩余的几间客居不多,所以——
所以如意对着眼前的竹居恍了恍神。他们一行人只能分到两间,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了。
如意望了望在外的容知庭一眼,心里有点难为。虽说是自己的贴身侍卫,本来阿容是可以将就着和墨青挤一挤,可是自己一个人似乎又不太好,总得有个人守卫着。自己目前既然信任他,便留了他。好在这竹居的格局比较特殊,分为内外居。内居是歇息的床榻,隔着竹帘便是外室,外室只设了一小榻供人休息。
因此这便显而易见了。入夜,如意自是睡在内室,而容知庭,自然守在了外室,一夜安睡。
次日一早,无忧居的童子分别送来了简单的早点。一番梳洗食用过后,如意便让阿容陪着去散散步。
相遇不如偶遇,在一处长廊拐弯之处,两人遇见了迎面而来的君忆。
君忆此时已换下了昨日的白衫,反着一身褐色,比起昨日的温润,今日这身打扮让他看起来沉稳锐利,有一股将相之气隐约环绕。
如意今日也是换上了舒爽的绣裙,翠绿的一身长裙着地,裙角摇曳,领口处的一抹莹白包裹着凝脂般的颈项,露出美好的锁骨,翠绿衣领微拢。腰间一浅粉束腰缎带,打了个精致的小结,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腰间别着一抹碧玉,玉体剔透晶莹,流苏随着风微动。
旁边是一身玄色劲装的容知庭,腰身笔挺修长,手握长剑,黑发如瀑,用一根长簪束着,干净利落,显得有几分冷冽。
几人相遇,微微一愣,复又互相攀谈了起来。
“如意姑娘,真早。”
“君公子也起得真早。”
“今日春光明媚,君公子这么早也是出来散步?怎么不见成玉公子?”
君忆回笑道,“舍弟昨晚贪杯,多饮了几杯,现下还在屋里躺着,让如意姑娘见笑了。”
如意可没忽略他神色里的一抹不自然,只是笑了笑,抬眼望向竹林深处,“听无忧居的童子说,无忧居有一处竹林幽居,听说十绕八环,十分有趣。我们今日不妨去探探?阿容?”
“是!”容知庭轻声回应着。
一旁的君忆见此,神色一转,便启声附和道,“君忆此时也无事,如意姑娘不介意的话,在下也想去见识一番,不知——”
如意随意地摆手,“也好。”
一行人便往竹林深处走了过去。
昨夜听阿容说,童子介绍了无忧居里一处比较特别之处。说着竹林幽居是一片深深密密的竹林,四方竹子围成,里面曲径通幽,暗藏玄机。以前听说有人也想进去游玩打探,却在里面被迷得出不来了。还是无忧老先生命人前去带领才出得来。自此以后,竹林幽居便成了一些猎奇胆大的访客的必去之地。只是能顺利出来的却寥寥无几,很多访客最后都是灰头土脸地出来。
看来这竹林幽居很不一般呢,倒是让人很好奇呢!
如意出来时嘱咐墨青去做了其他事,因此此时身边只有容知庭跟着,而君忆却是一人。
三人直直地往竹林幽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