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均沉吟道:“消息应该属实。宇凡他恐怕早就兵临妖冥海,暗魇妖尊被逼着从神界战场退出,回援妖界。至于援救路线,按照常规思维会选择沿着神界、仙界、妖界,抵达人界边缘。但也可以退出神界,直接经由六界之井,重新打开人界的出入口,降临帝都。”
酒剑仙变得沉默无语,胡青丘则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暗魇妖尊也不笨嘛,竟然耍出这样的心机。按照好友的脾性肯定返回来救援帝都,如果背后也遭到妖族攻击,辛辛苦苦夺回的领土又要沦陷了……哎呀,人界这回真的陷入了危机。”
酒剑仙呵呵冷笑:“仙界已经被占领,如果人界也全土沦陷,暗魇妖尊就会成为三界之王,势力远超神魔两界,魔尊和护法两位大人届时就要考虑向暗魇妖尊跪拜称臣了。”
“酒剑仙,不必出言刺激,本尊已经考虑回归前线,迎战暗魇妖尊。”谢灵均妖冶的红瞳凝结霜寒,说出这话的仍是清冷华贵的少年嗓音,但那震慑心魂的气魄更像魔尊蚩尤。
且不管是谁做出了这个决定,谢灵均若回到战场,人界这边就会多一份强有力的支援。酒剑仙不禁露出微妙的笑容,而胡青丘不满地狠瞪着他,最后转向任性的魔尊叹息:“既然灵均这么决定了,那么本护法没有不陪同的道理。走吧,希望暗魇妖尊速度快点,把人界灭掉算啦,不管哪一方胜利,战争快点结束吧,否则总也回不了魔界。”
这话听得酒剑仙嘴角抽搐,但考虑到自己确实利用了谢灵均,也就没有出声反驳。
******
人界璇玑城。
城中心位置凭空消失了一大片房屋,裸露的陨石大坑冒着烟尘,不用问也能明白这是刑天与暗魇妖尊战斗造成的结果。暗魇妖尊还有些顾忌战斗会波及己方军队,但刑天这种狂战分子在乎什么,所在意的只有战斗的爽快,哪怕有万名人类被他的招数灭了,眼睛也不会眨动一眨,所以束手束脚的战斗结界根本不会去设置。
鉴于此,暗魇妖尊便悄然引领着刑天来到高空战斗,这里的视界广阔,可以任意驰骋,既满足了刑天的战意,也能避免过多的伤害,哪怕打得天翻地覆,对下界基本没有影响。
轰隆轰隆。
长空坼裂,引动大地都摇撼不已。别说璇玑城的军民,就连妖族大军也个个心惊胆寒,仰望着高空中的两道身影,他们哪里顾得上战斗,都只想着此刻保命要紧,祭出法力护住微弱如蝼蚁的身体。
以白泽为首的妖族大员神情肃穆,都紧抿着嘴唇,目不转睛地观瞧着暗魇妖尊和半透明神祗的激烈争锋,少有人不提心吊胆,因为这场战斗很可能关于今后战争的走向。
刑天被打败好说,接下来立刻就能占领璇玑城——最强的战力都失败了,剩下的小杂碎还不好收拾?而一旦暗魇妖尊战败,人界战场就会遇到空前的危机,打通三界的妄想就放弃吧,乖乖回妖界要紧,晚一步可能命都没啦。
轰隆隆,利闪突然划破长空,两道打得难解难分的身影突然分开,那位半透明的神祗退却一段距离就能收住身形,而暗魇妖尊则有坠落的迹象。众将都不禁脸色煞白,将整颗心吊在了嗓子眼。而就在这时,那道令他们憧憬的黑色身影也在高空稳住脚跟,镶饰着骷髅头的死神镰刀收起,右手闪烁一道光点,虽然距离甚远看不清晰,但众将都不禁欣喜地叫出声:
“神器归墟!刑天老不死的家伙,恐怕要在劫难逃!”
******
梦里昆仑墟。
正值巅峰时刻,名望仅次于仙界第一大仙门·凌天宫,傲视群雄的繁华盛景绝不会令人想到有朝一日毁灭得那么彻底。羽素兰还记得和兄长羽牧斋首次踏入昆仑墟大门的那份悸动,呼吸着青山的清润灵气,似乎胸中所有的污秽都涤荡一空。脸颜不觉盈上明丽的笑容,黑色眸子仿若宝石熠熠生辉。
“哥哥,这就是我们今后生活的地方吗?还不错。”清脆利落的嗓音悦耳如泉。
“满意就好。”羽牧斋笑颜温润,但那眼底深处藏着深远的忧虑。他刻意地低垂睫毛掩饰过去,没有令妹妹发觉。
“哥哥。”羽素兰一把搂住他的胳膊,硬扯着往山上跑:“听说昆仑墟有很多漂亮妹子,快去瞧瞧有没有喜欢的,拉来给我当嫂子。”
羽牧斋深感无语,抽出手来,敲了妹妹几个爆栗:“与其担心我的婚事,还不如担心你自己,生性这么娇蛮,真怕你嫁不出去。”
“好痛!”羽素兰捂着脑袋回眸不满地喊痛,眼眶里转着两滴硬挤出来的眼泪:“哥哥下手越来越重,我要告诉未来嫂子去。”
“等有了就告诉她吧。”羽牧斋若无其事地转换话题:“现在要去掌门面前报到,他有些话要交代我们。”
冲虚道长,昆仑墟的前任掌门,道玄真君、曲三秋和羽氏兄妹的师父。性情豁达温和,拥有明睿的智慧,更主要的是他不曾对妖魔有所偏见,认为以族类站边,只会令思维心胸变得偏狭,为人看重的是德行而非出身,所以他才能接纳羽氏兄妹进入昆仑墟。
羽氏兄妹,就是传说中的混血种——仙人与妖族的混血。因为这尴尬的血统,常遭受别人的歧视和误解。冲虚道长固然能接受,但他不得不考虑昆仑墟众多弟子的反应,为了免除不必要的麻烦,冲虚道长提醒两兄妹不要向外人随意透露真实身份。羽牧斋爽快答应,而羽素兰别扭地说声“好”,甩头便走出殿外,留下的两位相视苦笑。
羽素兰在昆仑墟过得基本快活,除了面对曲三秋的时候,对方几句“废话”就能气得她刀剑相向。真动起手来,曲三秋对她这位小师妹自然是忍让退避,表现出良好的风度。至于两人争执的内容不外乎妖魔,羽素兰对妖魔百般宽容的态度,曲三秋完全无法理解。他虽然潇洒大度,但遇到大是大非的事情,认真执拗,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妖魔生性残忍,修行背离天道,你所看到的善良只不过是表象,待到一天他们露出獠牙后悔晚矣。”曲三秋对“不懂事”的小师妹敦敦教导。
羽素兰生气地反驳:“你对妖魔了解多少,自己看到的才是表象。说起残忍,神仙就不残忍吗?为了达成目的,往往不择手段,伤害六界无辜生灵,在你们眼里这叫做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哈哈,什么鬼话!举着正义的旗帜就可以乱杀无辜了吗?如果可以的话,我还不如信仰蚩尤算了。蚩尤犯下滔天大罪不假,但人家至少光明磊落,黑的从不夸成白的,也从不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相较之下,那些打扮成正义人士的伪君子真叫我恶心。”
曲三秋皱起眉头:“你有这样的想法很危险。”
羽素兰挺着胸脯,挑衅地逼近眼前:“觉着危险,就杀掉我啊。”
曲三秋自然不会动手,而且吵架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对于这位骄横的小师妹深感无奈。越是这般越对她在意非常,曲三秋瞅准机会就试图把她从“邪道”上拉回来,而羽素兰骂他脑袋比石头还顽固,只信奉血统的偏激狂。
“曲三秋,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羽素兰放下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