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了三个月。老枪手虽然得救了,但他仍需要很缓慢地康复,目前他还虚弱得不能站起来。我们只得放弃了最初把他送到兰德尔堡去的打算。在完全康复前,他应该待在要塞中,在那里我们共同尽力照顾他,由温内图当医生。
幸好哈里的伤势不严重。温内图身上许多处受了伤,不过也没有危险,他的伤口现在已经结疤了。我身上的抓痕和拧掐是没有危险的,在触到它们时虽然还很疼,不过我已经像一个印第安人一样锻炼自己不怕疼痛了。除了迪克和威尔,最安然地逃脱了的是小个子塞姆·霍金斯,他只遭受了几处无关紧要的挫伤。
可以想到,老枪手即使在康复之后也还是得需要长期地休养。马上又要再开始的西部人的生活,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决定,一旦他能进行旅行,就带上哈里到东部他的大儿子那里去。在此期间他同他的毛皮猎人团体收集起来的兽皮储备不能放着,必须卖掉它们。可惜在城堡中目前没有机会这样做,而我们这些几乎没有痊愈的人觉得不能将这样大量的兽皮继续运走。那怎么办呢?这时一个士兵的建议帮我们摆脱了困境,他们在一段时期为了保护我们继续留在了这里。这个士兵获悉,在那边锡达河旁有一个商贩逗留,他收购一切可能提供给他的东西,用现钱支付买到的商品。这个商人对我们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怎样把他带到这里来呢?我们不能派一个士兵去,因为他们中没有一个可以离开岗位。这样别无他法,只能是我们中的一个去通知那个商贩。我自愿骑马到锡达河去,但缺被提醒到,目前反叛的奥卡南达苏族人在那里胡作非为。商贩可以放心地冒险到他们那里去,因为红种人通常极少对商人们做什么,因为他们可以在这些人那里换取他们需要的一切,但其他白种人就肯能被他们伤害到。尽管我不害怕,我还是很高兴温内图自动提出陪我去。我们大概都能抽出身来,因为有“三叶草”照顾老枪手和哈里,士兵们负责搞食物——他们轮流着去打猎。我们很快上了路,因为温内图熟悉这个地区,第二天就到了锡达河旁。
现在怎样找到商贩呢?如果他在印第安人那里,我们就得小心谨慎。但在河边及其附近也有白人移民,他们几年前冒险在那里定居了下来,这样最好是先找到他们中的一个,向他们打听商贩的情况。我们就沿着河骑行,却没有发现一个移民点的踪影,直到将近傍晚时我们终于看到了一块耕地,在一条溪流旁,有一座由未加工的粗壮的树干搭成的相当大的木屋,带着一个被结实的木篱围起来的花园。在旁边一个同样的围篱圈起了一块空阔的地方,那里有几匹马和几头母牛。我们向那里骑去,下了马拴上它们,然后准备向房子走去——它有狭长的类似炮眼的窗户。这时我们看到从两个开口中各有一条枪管对着我们,一个粗暴的声音喝问:
“站住!别动!这里不是鸽棚,可以随心所欲地飞进飞出。您是谁,白人,您在这里想干什么?”
“我是一个德国人,找在这个地区的商贩。”我答道。
“那看看您在哪里找到他吧!我跟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快走开吧!”
“但,先生,希望您不拒绝告诉我您知道的情况。人们可是只将无赖从门前赶走的。”
“您说得很正确,因此刚才我赶您走。”
“那么您以为我们是无赖?”
“是的!”
“为什么?”
“这是我的事,我其实不需要对您讲。您说您是一个德国人,不管怎样都是一句谎话。”
“那是事实。”
“哼!一个德国人不敢走那么远到这里来。若是一个德国人,那就一定是老枪手。”
“我从他那里来。”
“您?嗯!那从哪里来呢?”
“从他的营地,从这里要骑两天,在曼吉锡塔河的对面,位于群山之中。也许您听说过?”
“有个迪克·斯通来过这里一次告诉过我,他大约得骑这么远到老枪手那里去,他是老枪手的人。”
“迪克·斯通是我的一个朋友。”
“有可能。但我仍然不能相信您,因为您带着一个红种人,当前人们让这种肤色的人在自己面前出现是不适宜的。”
“如果这个印第安人到您这里来,您必须将这视为您的一种光荣,因为他是温内图,阿帕奇人的酋长。”
“温内图?天哪!如果这是真的,他要给我看看他的枪!”
温内图从背上取下他的银色卡宾枪并举得使移居者能看到它。这个人当然睁大了眼睛。
“银色的钉子!对了。而您有两枝枪,一枝大的和一枝小的。现在我知道了,大的那枝大概是猎熊枪。”
“是的。”
“而较小的是亨利枪?”
“当然。”
“那么您真是老铁手?您当然应该是一个德国人。”
“就是我。”
“那么进来吧,赶快进来,朋友们!这样的人我当然是欢迎的。你们应该一切称心如意。”
枪管消失了,随后移居者就出现在门口。他是一个相当老的骨骼健壮的人,从他身上人们看出,他同生活搏斗过,却没有屈服。他向我们伸出两只手领我们到木屋中去,他的妻子和他的儿子——一个年轻健壮的小伙子——在里面。另外两个儿子在森林里忙着。
房间的墙上挂着枪和各种各样的猎具;在由石头砌成的简单的灶上,开水在一只铁壶里沸腾着;最必要的餐具在那旁边放在一张木板上;几个箱子被用作衣柜和储藏柜;天花板上挂着那么多的熏肉,可以供这个由五个人组成的家庭生活几个月;前面的角落被一张自制的桌子和几把同样的椅子占据了。我们被邀请坐在那里,主人的儿子在外面照管我们的马,这时主人和他的妻子把一顿晚餐给我们摆上了桌。在吃饭的时候两个儿子从森林里回来了,并且没有多少客套地同我们坐在一起,大吃一顿。他们却没有参加闲谈,只有他们的父亲同我们交谈。
“是的,朋友们,”他说,“你们不可以因我有些生硬地对待你们而生我的气。我们在这里必须要防备红种人,尤其是奥卡南达苏族人,他们不久以前才袭击了离这里要骑一天路程的一所木屋。白人们几乎更不可信任,因为到这里来的只有那些在东部不敢再露面的人。因此当我们看到你们这样的绅士时,我们就加倍地高兴。那么说你们想找商贩?你们打算跟他做一笔生意?”
“是的。”我证实道,而温内图按照他的习惯沉默不语。
“什么样的生意?我发问不是出于好奇,而是为了向你们提供情况。”
“我们想卖给他兽皮。”
“很多吗?”
“相当大的一批。”
“凭货物还是钱?”
“尽可能是钱。”
“那么这个人就是你们要找的人,而且是你们在这里能找到的唯一的人。其他的商贩只用货物交换,而这个人总是带着钱甚至是金子,因为他也探访金矿。他是一个有钱人,我给你们说,他绝不是一个穷鬼,把他全部无用的东西在背上带来带去。”
“他诚实吗?”
“嗯,诚实!你们把什么叫做诚实?一个商贩想做生意,想赚钱并且不会蠢得放过一项好处。能被他骗的人,是自己有责任。这人叫布****,他精通本行,总是同四五个助手旅行。”
“现在能在哪里找到他?”
“我晚上告诉你们。他的一个助手,叫做罗林斯的,昨天在这里询问定货。他到上游附近的移民们那里去了,会回来在这里待到明天早晨。布****近来倒了几次霉。”
“怎么回事?”
“最近他有两三次这样的遭遇,当他来做生意的时候,他发现有关的移民区被印第安人洗劫或者烧毁了。这对他来说不仅意味着很大的损失,而且这样到处乱跑即使对一个商贩来说也是危险的。”
“袭击发生在你们附近吗?”
“是的。我最近的邻居住在离这里九里的地方。”
“这是很可惜的,因为在这样的距离内你们在有危险时不能相互帮助。”
“完全正确,但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害怕。红种人可不应该对老克罗普利怎么样。因为我叫克罗普利,我会漂亮地把他们打发走。”
“虽然你们只有四个人?”
“四个?你们尽可以也把我的妻子算在内,并且缺了她还不行!她不怕任何印第安人,并且能像我一样地摆弄枪。”
“这个我乐于相信。不过如果印第安人大规模地来了,那就得依照古老的谚语,狗多兔必死。”
“对!但我们一定恰好是兔子吗?我虽然不是像您那样著名的西部人,既没有银卡宾枪也没有亨利枪,但我也懂射击。我们的枪很好,一旦我关上我的门,肯定没有一个红种人能进来。如果有一百个站在外面,我们会把他们都打扫掉,一个都不放过。快听!这大概会是罗林斯。”
我们听到一匹马的马蹄声,马在外商大门前停住了。克罗普利走了出去,我们听到他同某个人说话,然后他带着一个人进来,用简短的话把他介绍给我们。
“这是我向你们讲过的罗林斯先生,你们寻找的商贩的助手。”他又转向走进来的人,说下去,“我在外面说了,您会大大地惊喜。因为这两位绅士是阿帕奇人的酋长温内图和老铁手,您肯定已经多次听说过他们。他们找布****先生,想卖给他大批的兽皮和毛皮。”
罗林斯是一个中年人,魁伟的外貌,看来具有铁一般的肌肉和肌腱。他灰色的眼睛显露出勇气,在他的嘴边有一种专横的神色,庞大的下巴更增强了严厉的印象。
罗林斯表现得还是很客气和谦逊,只是我不喜欢他打量我们的表情。如果我们真是那么卓越的人,像他现在听到的,那他必定高兴认识我们。同时他将得到一笔好的生意,这一定让他很高兴。但在他的表情中看不出什么高兴或者满意,相反我注意到,当我们的名字被说起的时候,在他的眼中有一种仇视的或者是恼怒的闪光亮了几秒钟之久。不过也许是我弄错。于是我克服了显然是没有根据的偏见邀请他坐过来,因为我们想同他谈谈生意。
罗林斯看来不饿,一会儿就从桌旁站起,要出去查看一下他的马。这样做他其实并不需要很长时间,但他却出去了超过十五分钟,见他没有回来。我边起身寻找他,我不能将之称为不信任,但也大概是某些类似的东西。他的马拴在房前,却在哪里没有看不到他。此时早已到晚上了,但是月亮那么明亮地照着,如果罗林斯在附近的话,我一定会发觉他。过了许久我才看到他拐过篱笆角过来。当他看到我时,他站住了一会儿,随后就很快地走近了我。
“您大概是一位月下散步的爱好者,罗林斯先生?”我微笑着问道。
“我估计,我没有这么富有情感。”他生硬地回答。
“但我可是这样觉得,”我加重了一下语气继续说,“你的确是在月光下散步。”
“但不是为了欣赏月光。我觉得不舒服,我今天早晨坏了胃口,然后又长时间地坐在马鞍里——我必须步行稍稍活动一下。就这样,先生。”
这种答复是以显而易见的改变了之前语气,几乎是客气和殷勤。这是伪装吗?或者这个人感觉到自己之前的态度不对?
他解开他的马,牵它到篱笆中去,我们的马也已经被带到那里了。然后他和我一起到房里来。我有什么好关心他的?他是他自己的主人,能做他爱做的任何事,不过西部人有责任极其小心。罗林斯为他的离去向我说明的理由,是完全令人信服和令人满意的。他先前吃得很少,因此他的胃口不好就是可信的。然后,当我们在里面又坐在一起的时候,他表现得那么不拘束和善意,使我的怀疑彻底消失了。
我们谈论生意,兽皮现在的价格,以及它们的加工处理和一切与我们的交易有关的事情。他表现出良好的专业知识,并且那样自信和中肯地叙说出来,甚至温内图看来也对罗林斯感兴趣,比以往他习惯沉默更多地参与到谈话中。我们讲述了我们上次的经历并找到了全神贯注的听众。然后我们打听商贩,没有他的同意生意可是不能成交的。
“可惜我不能告诉您,布****碰巧今天会在哪里或者明后天将会在哪里,”罗林斯解释说,“我收集定货,一旦我知道会在哪里遇到他,就把定货送交给他。到老枪手先生那里去得骑多久?”
“两天。”
“嗯!从今天起六天内布****先生会在红河边,那样我就有时间同您去看看货物并且大概地确定它们的价值,随后我向他报告并带他到您那里,当然现在只有我去您那里确认我们可以接受这笔生意并且他也表示意见相同的时候才这样。您对此有什么说法,先生?”
“在您能买货之前,您当然得看看它们。只是我更愿意布****先生自己到那里去。”
“那可不会是这样,即使他在这里,他能不能立即同您骑马去还是个问题。我们的生意规模比您想的更大,而布****先生在事先不知道他是否会有可能出价时,没有必要花两天的时间骑马去看货。我确信,他不会自己陪同您,而是会派我们中的一个陪同您,这样正巧我现在可以抽出身来。您就说是或不吧,以便我知道我要怎么做!”
没有理由拒绝他的建议。我不如说是确信,我同意了就是在按照老枪手的意志行事。
“如果您有时间,您同我们骑马去对我们就是合适的,既然这样明天早晨就走!”
“当然。我们这样的人没有时间,天一破晓我们就启程。因此我建议,我们早点儿躺下休息。”
我们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好提,虽然我们后来得知,这个建议源自阴险的算计。
罗林斯从桌旁站起,帮助主人的妻子铺开兽皮和被子,弄好了以后,主人给我们两个指定了位置。
“谢谢!”我谢绝了,“我们更愿意在露天中休息。这个房间里都是烟,我们更喜欢外面的空气。”
“铁手先生,”主人以为,“您在外面的话,夜凉的会睡不着觉的。”
“我们习惯了。”我解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