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到长海机场,飞机正在滑行……”
梁宇楠坐在候机室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抬手看看腕上的手表。这个手表是很廉价的那种,现在已经很破旧了。跟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八点半。”梁宇楠低声道,然后拿出一根烟。“嚓”火光一闪,点燃了那支香烟。
他狠狠吸了一口,吐出浓重的烟雾随后靠在背椅上。
三年了,再见又怎样。
卓然一身灰银色西服,带着黑框边眼镜,拉着行李箱慢慢往候机室走来。
卓然扶了扶眼镜,穿过候机室向机场外走去。
“卓然。”当卓然走过最后一排座椅时听到了这样一个低沉的声音,这么……这么熟悉。
转身,“好久不见。”
机场外
“怎么,三年不见,就请我吃这个?”卓然笑着去拿菜筐装食物。
“有的吃就不错了,大排档怎么了?又不是没吃过。”梁宇楠失笑。
卓然坐下把食物都放进锅里,“现在怎么样?”
“重案队队长。”
“不错嘛,都做到这位置上了。”
梁宇楠给他个白眼,“要不是你当年那事儿,我早就是副局长了。”
“不拖累你还是兄弟么。”
“你啊……”梁宇楠突然萌生了打死他的冲动。
“我应该把你打残然后带你重新投胎。”
“……”卓然语塞,低头看到梁宇楠手腕上的表,“怎么还戴着。”
梁宇楠拉了拉袖子,“忘了换了。”
一时之间沉默。
水雾从锅中飘上来,隔在两人之间,互相只能看到大致轮廓,但对方的任何一个表情任何一个动作都看的那样清楚。
“三年了……”不知是谁说了这一句。
“啊——快来人啊!死人了!”
梁宇楠条件反射跳起来往事发现场跑去,一边打电话让警局的人快来。
卓然摇摇头,跟了上去。
现场一片混乱,更糟糕的是人越聚越多,如果破坏了现场那就坏了!梁宇楠掏出警证:“大家不要乱,我是警察!”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众人安静下来,“请大家退后,保护好第一现场!”
这时警队的人也来了,“宇哥怎么样?”
“小李你去拉起警戒线,小张你去勘察现场,副队你去附近看看,其余人维持现场安全。”
交代完走到喊来人的女人面前,“你是怎么发现受害者的?”
“我……我……”女人显然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梁宇楠微微皱眉,“小张你先安抚她的情绪,等她好了做笔录。”
“明白。”
“梁队梁队!”副队喘着气跑过来,插着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手指向东南方向,“那边……那边又发现了一具男尸!我已经把那里警戒起来了。”
“嗯,法医去了没有?”
“正在检查。”
“宇哥,”小李走过来,“有发现。”
梁宇楠神情肃穆,戴上手套朝尸体走去,“发现什么?”
法医头也不抬,“这个人死因很奇怪。”
梁宇楠也蹲下去,仔细查看,“颜面肿胀发绀,眼结合膜下出血,颈静脉怒张。”
“这些都是窒息而死的现象。”
“是,但是你看,”法医指着受害人腰处,“这有缝合的痕迹,而且刚缝合不久,初步怀疑器官丢失。但是头发,”梁宇楠看向头发,发现头发其实个头套,取下来有种香水味道。“什么牌子的香水?”
“宇哥,这是笔录。”小张拿出文件夹,梁宇楠翻开看了看又合上,“副队那边有什么消息?”
“跟这边一样。”
梁宇楠锁紧眉头,眼尖看到了尸体手中有什么东西。
“快去看看尸体手中。”
“快去看看尸体手中。”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梁宇楠回头看看卓然,卓然也笑着看着他。
兄弟!
法医小心掰开尸体的手,发现了几缕长发,卓然走过去低头闻了一下,“Tiffany,每盎司200美元。”卓然笑了笑“喷这样的香水,还真够有钱的。”
此时另一边的法医也来到了这边,“梁队,那边有发现,”法医白色的手套上托着一串项链,梁宇楠上去闻闻,“也是那个味道。”
头套,尸体手中的长发和项链,Tiffany香水。这一切有什么关联?
“副队,留几个人继续勘察,其余人归队回警局。”
“明白,梁队你呢?”
“我一会儿再回去。”
“我去通知。”
梁宇楠脱下手套,钻出警戒线,卓然跟着出来。
“怎么?不回去?”
“我一个星期前就被放了小长假,”转头看着卓然笑笑,“三个月。”
“呵呵……”卓然扶扶眼镜,“你今天算是重新回归了?”
梁宇楠耸耸肩,“没办法,条件反射。”
“饭还吃么?”
“……”梁宇楠看看受惊不小的摊老板,“不吃了,走吧。”
两人坐到路边长椅上,又是一阵静默。
“真没想到还会有人来接我。”
“你的意思我不是人?”
“最近怎么样?”
“还好,就是没当上副局心里不舒坦。”
“嫂子呢?”
“……”梁宇楠拿出烟点上,漆黑的夜中一点红。
“她挺好。”
卓然踹他一脚,“挺好的吞吞吐吐的,吓我一跳。”
“你什么时候也找个?”
“我?再说吧。”
“你回来是要做什么?”
“我……我是来承受我所犯的罪。有罪必有罚。我回来领罚的。”卓然再说这话的时候带着释然。
“后悔么?”梁宇楠看着他,看着这个从小和自己光着屁股长大的兄弟,突然就有些苦涩。
“不后悔做的事,只是后悔杀的那些人。”
“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梁宇楠,这是我的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只是在于你能不能正视它,就像卓然,没有正视而任意放肆,才会做下了那些事。
“哈?我说你是要自首么?”梁宇楠打了他一巴掌,笑呵呵问道。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打头,”卓然白了他一眼,也不管他有没有看见“当然去自首。”
“你终于开窍了。”梁宇楠,“刚才的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嗯……颇有我当年的风采。”卓然一脸赞许。
“滚犊子。”
“你去查查那个香水,毕竟200盎司可不是谁都买得起的。”
“这谁都知道。”
“梁宇楠,”卓然突然叫了声,“干嘛?”
“我不能一直为你出谋划策,你也要长大的。”
“丫哪儿看见我没长大。”
“光屁股的时候我制定计划你去实行,你当小警员的时候还是我给你提供线索,你说说哪件事不是我帮你的。”
“我娶媳妇。”
“你……”
漆黑的夜,伴随着笑声,祭奠那些再也回不来的情谊。
“梁宇楠,我跟你二十几年兄弟了,告诉我一件事儿。”
“说。”
“当年你明知道罪犯是我,为什么还放过我?”
“你不都说了二十几年兄弟了么。”
“你这算包庇吧。”
“卓然,”梁宇楠道“你是我梁宇楠第一个兄弟,是我第一次看的比命还重的兄弟。”
“哈哈……”卓然大笑“好!是兄弟等我出来一起喝酒!”
“好!”
“滴滴滴——”梁宇楠看看腕上的手表,“十二点了。”
“嗯……我得走了,再见。”卓然淡笑着挥手告别。身影渐渐隐没于黑暗之中。
梁宇楠眼睛一热,苦涩涌上心头。
兄弟,再见,也许,再见。
梁宇楠闭上眼睛:“以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