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同牡丹决定往回走。
他们明白,他们如果回头,他们的命便要掌握在别人手里了。但己的勇气,他现在不光是身无一点儿功夫,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指日可待了。
林渊的心中很是坦然,他总是对牡丹笑,他笑时很是快活,因为他现在明白,牡丹可以同他一起去生死,一起去赴难。如果你有这么一个好帮手,而且她颇知你心,你心里一定很舒服,一定很快活。
他要在这活着的日子里,去做好他自己的事儿。
他坐在马车里,同牡丹一起去找鲁奇。
她知道鲁奇在哪里。
马车走得很慢,是不是马儿也知道他们是去赴难,就不十分情愿快走?
起车的是一个女孩儿,她不明白林渊同牡丹的心境,就一边赶车一边唱着歌儿,她唱的是北方的小调儿,一种让男人女人听了都心中冒火的小调儿。
“你说过,你要来,来时日落西,
我等你,直等到,太阳沉了底。
在山边,走过了男男又女女,
看来又看去,看来又看去,
独独就没有你……
你说过,你要来,带几穗烀苞米,
我等你,直等到,月亮又升起。
在小路,跑过了男男又女女,
看来又看去,看来又看去,
独独就没有你……”
这是一个凄伤的故事,说的是一个女孩儿在等,等她的变了心的男人,她痴痴迷迷地等,坐在一个小小的水中之洲上等,最后她也没有等来她的情人,水涨了,她还在痴等,水已经淹到了她的裙裾,又淹到了她的腰,再淹到了她的脖颈。最后就淹没了她。她一直到死,都没有忘记她的男人会来同她相晤。
这是一个很悲凄的故事。
女孩儿唱的也很悲凉:
“你说过,你要来,水没至脚膝,
我等你,直等到,眼前来了你。
看来又看去,看来又看去,
眼前皆是水,
独独没有你……
你说过,你要来,水没至脖颈哩,
我等你,直等到,眼前来了你。
看来又看去,看来又看去,
眼前皆是水,
独独没有你……”
牡丹已经紧紧地抱住了林渊,她惧怕那个可畏的故事,她吓得只好紧紧抱住林渊。
“你说,那……那个男人为什么不来?”
林渊沉声道:“他早已经死了。”
“他怎么会死?他是不是去茶楼喝茶去了,正在她死时,悠闲地在一边喝茶,一边同那茶楼上的女孩儿调笑?”
“他死了,他在来水洲见女孩儿的路上船翻了,他落到了水里,他就淹死了。”
牡丹一声长长的叹息,她在叹息这一对人的不幸,她在叹息生命对于这一对恋人的短暂。
“如果我落水了,你是不是也会死?”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她望着林渊,象担心他的回答。
他一笑:“你记错了,是我落水了,你来不来等我……”
“我等,我一定等。我为什么不等你?不等你,我还会等谁?”
马车突然站住了。
他们只顾他们自己的长吻了,他们已经不顾世上的一切了。
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对他们已经一点儿也不重要了。
可他们再也吻不成了。
因为他们的赶车女孩儿突然身子一歪,口吐鲜血,缓缓倒在了地上,她无声无息地就死了。
马上,他们的马又长声嘶鸣,缓缓而倒。
马已经没有了头。无头之马的腔血在向地上倾泻,鲜血把雪地染得通红。
又马上有唰唰的声响,几声之后,他们的车棚也没有了,他们只是坐在光秃秃的车棚里。
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还能做什么?他们只好慢慢站起来。
他们面前站着三个人,他们是夺命三无常。
林渊看见夺命三无常,就冷冷地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黑无常道:“杀人,杀你!”
林渊道:“你们只是女儿楼的奴才,女儿楼要杀谁,你们只好杀谁。做奴才的日子难道比你们三无常在江湖上做恶更好?”
笑无常嘿嘿乐:“我们要宰了你,你又何必多说?”
牡丹看定三无常,缓缓说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谁?”
笑无常向牡丹深施一礼:“楼主,有礼了。”
牡丹道:“好,好,你们三无常还算明白,知道我是女儿楼楼主。既然如此,你们赶快走开好了。”
她又有了尊严,她又像是一个威仪万分的女儿楼楼主。
黑无常突然冷冷说道:“只不过你忘记了一点,你忘了你已经从女儿楼逃走了。你忘记了女儿楼的规矩,逃走者一定要处死!你是女儿楼的逃犯,人人得而诛之。你又何必神气?”
牡丹冷笑了,她说道:“真是这么回事么?你来女儿楼才几日,你也配来向我讲女儿楼的规矩?”
黑无常拿出了黑扇子,他摇头晃脑,说道:“如果楼主肯赏脸,咱们可就能回去女儿楼了,只要楼主不与咱们动手,一回去,老祖宗一定会放过楼主的,你何必一定要如此倔强?”
牡丹乐了:“好,好,咱们来比试比试!”
三无常的武功也不寻常。
他们明白,牡丹既是女儿楼的楼主,她就一定有过人的本事,如果他们不拚死而击的话,他们必定连先机也占不上。
所以一出手,他们就拚尽了全力。
黑无常连连摇着他的扇子,白无常也连连出掌,一边的笑无常却在牡丹的身边游走,他觑便出手,见牡丹有破绽之处便乘机而上,给她一拳一掌,饶是牡丹有过人的本事,她也难在这三个人面前讨到好处。她本来可能用女儿楼的工夫乘他们不防时杀伤他们,但如今三无常已经不是过去的三无常了,他们明白女儿楼的功夫厉害,他们只是绕身游斗,从不近身来与她动手。
他们斗了约有一个时辰。
牡丹已经渐渐无力,她心中哀叹:天不见怜,让我与渊儿死于这些小人之手!
她口中不言,心中却是十分悲苦,她仰天长啸,啸声十分凄苦。
林渊知道她心中悲苦,就大声说道:“馨儿,馨儿,你何必这么在乎他们?你是不是过来,同我在一起?他们要杀要砍,自然随他们去好了。”
牡丹听他一说,又听他甜甜地叫上了两次馨儿,马上那争竞之心顿时化为乌有,她慢慢放了手,说道:“好,好,渊儿,你说得对,怎样死不也是一死?我与你死在一起,别提有多快活了。我何必要与这些疯狗吵?”
她束手就擒。
三无常把她与林渊绑在一起。
他们狞笑着,对他二人说道:“好教你们得知,女儿楼现在已经换了楼主了,如今,天下最贵重的花儿不是牡丹了,而是桂花。你明白不明白?”
林渊看着牡丹,他不作声。
这个女人为了他,从女儿楼走出来,她没了威风,没了尊贵,没了养尊处优的日子。
他还会讲什么?
牡丹道:“你们把我们送去女儿楼,我自会去同老祖宗分说。”
黑无常笑了:“你以为我们会那么傻?我们会乖乖地把你们送回去?你别作梦了!”
三无常大笑,他们笑得很是开心。黑无常笑时咯咯响,笑无常笑时没有声儿,只有白无常阴森着脸孔也算是笑了。
他们曾经被林渊象戏弄老鼠一样追逐,如今他们也可以戏弄一下林渊。
他们一定要好好戏弄他一次。
怎么戏弄他?
“把他们吊起来,让他们在空中过几天好日子。”
就吊起来。
林渊与牡丹被他们吊了起来,他们的腿被吊在上面,双臂又无法动,只好两个人在空中晃荡,好半天不停,晃得牡丹都开始呕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