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楼所有的女人都失惊色变。
这时，女儿楼楼主冷冷一笑道：“菱花看来是想让大侠林渊与我们斗上一场了。”
她并不畏惧，她们面对着大侠林渊，也无所畏，她们是女儿楼，她们要一丝一毫也不走样地照女儿楼的规矩办，即使为了这个死伤了女儿楼的人，她们也无所畏惧。
女儿楼楼主道：“好，好，菱花这一求求得好，看来我们女儿楼只好同林大侠一拚了。”
她慢慢走到林渊面前。
她还从来没有同林渊交过手。
一刹间，大厅里顿觉气氛紧张，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恰恰在这时，馨儿却莞尔一笑，她抿嘴一乐，说道：“你们为什么要同林大侠交手？我只是要林大侠为我留下来，他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你们都用不着同他动手啊……”
她这笑是真笑，笑得憨态可掬。
女儿楼的女人们这才明白，她并不想要女儿楼与林渊动手。
“你想怎么样？”
馨儿望着林渊，轻轻一叹，她声音很低，她咬着嘴唇，说道：
“不知林大侠是不是愿意陪我几日？”
林渊一时惊得呆住了，他绝不会想到，馨儿会提出这么一个请求来。
他是不是答应馨儿？
他没有开口。
馨儿说道：“如果你不愿意，那也就别太勉强，谁都明白，这种事实在勉强不得。”
她说这话时，眼中已经有了泪水，她勉强抑制它，不让泪水流出来。
林渊心中一热，他突然明白，这个女孩子是喜欢他。不然，她决不会当着这许多女人的面，就提出这一要求，她如果被林渊拒绝，还有什么脸面在这女儿楼混下去？
林渊突然说道：“好，馨儿，不论我有什么事儿，我就陪你几日又有何妨？”
夜就一点点地来了。
这是北国的雪夜，风嘶嘶吼着，雪漫漫飘着，从外面传来了女儿楼中夜深不眠的琴声，这琴声很低沉，象在向意中人倾吐衷肠，向心上人讲自己的娓娓心事。
馨儿只是让林渊抱着她。
她笑笑：“如果你累了，就告诉我一声，我可不能让你累坏了。”
她就依偎在林渊的身上。
一个女儿家，一个从未与女人亲热过的男人，他们在这静夜中宵，默默地坐着，想着自己，想着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
林渊想问馨儿，问她为什么要这么绝情，就这么一走了之，她入了女儿楼，让他怎么办？
馨儿绝顶聪明，好象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就悄悄说道：“你会有女人的，而且会是个很好的女人，她一准不会象我，只能气你，一点儿也不懂温柔。你那时和她在一起，会很幸福的，那时你会忘了馨儿，忘了你现在所经过的一切。”
她象在安慰他，又象在劝慰她自己。
林渊不语，他能忘了这一切么？他能忘了这个刁钻古怪的馨儿么？
馨儿的身子很柔软，她象一个很是顽皮的孩子，玩耍得累了，这一会安静了，静静地偎在他的怀里。
他这会在想什么？
林渊道：“你不应该跟她们在一起。你应该和我一起走，那时我们一齐去江湖上行走，一起同生共死，那有多好？”
馨儿笑笑，她不讲话，她明白他只是一时心伤，就温柔的话语吐口而出。如果他今后再遇上了好女孩儿，他一定会忘了馨儿的。再说他如今对馨儿好，一多半是怜悯她，如果他将来同馨儿在一起了，没了这怜悯，他还会想别的女孩子的，那时，她又会怎么办？
他说，他决不会那样做。
馨儿在呻吟，她用她温热的唇堵住了他的口。
她的嘴唇薄而热，让他这男人的心一下子就滚烫了。
他也在拚命寻找她的嘴唇。
她受不了这欲望，她求林渊，她轻轻昵语，哀求他：“你行行好，你行行好，你爱我一次，你爱我……”
她话语也说不清，她的心同她的唇一样，都烧得火热。
林渊明白她的心意，她此时宁愿去死，也要寻求与他在一起的那一份渴欲。她是一个好人家的女孩儿，她喜欢林渊，她情愿自己去死也要让他爱她一回。她宁愿如此。
但林渊是清醒的，他永远比这女孩儿清醒。
他轻轻推拒着她，她很执拗，她情愿死，也要。
她喃喃道：“你怕我死么？你不是不怕这个么？我要是死了，那就好了，那样你就会总也不忘记我。那样你以后每逢碰上一个女孩儿，你就会总也对她不很满意，觉得她真就不如我，那样该有多好？那时你就会天天惦念我，你就会天天想着我了……”
林渊明白，如果同馨儿有这一夕欢娱，至天明时，就只好看着她的尸体，默默哭泣了。
他决不愿这样做。
馨儿的眼中冒火，她冷冷对林渊道：“林大侠，又不是你去死，是我去死。我都不怕，你又怕什么？”
林渊道：“我不干。”
他只是抱着馨儿，抱着馨儿，心里满是柔情。
馨儿流下了热泪：“林渊，林渊，你让我好生羞辱，你不要我，让我今后怎么活？”
就这么一天天地度过。
他与她都在这欲火中熬煎。
他的眼睛通红，她的嘴烧起了泡。
他与她都像是经过了一场大难。
他看着馨儿，如果今后有机会，他一定要娶她为妻。虽然她是有些刁钻古怪，但她是喜欢他的，她拚了性命不要也要喜欢他，这实在难得。
她是他的红颜知己。
他抱着她，小心翼翼，象抱着一件怕摔怕碰的玉器。
她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他不知累，就这样呆呆地抱着她。
她突然醒了，她轻轻问：“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一叹道：“我不知道。”
她噗哧一笑，道：“你怎么傻了？现在是白天黑夜都不知道，你还算什么大侠？”
林渊心中叹息，他心想：如果我真是大侠，我一定会有办法救出她来，让她从此同我一起连袂而出，行走江湖，两个人同行同宿，遨游江湖，快意恩仇。这该是何等快活的事儿？可惜我却不能救出她来，让她一个人在这女儿楼受苦……馨儿这会却是笑逐颜开，她跳起来，说道：“好了，我已经睡得再好也没有了。你现在睡吧。我为你看着点儿，别让女儿楼的女人把你抢走。”
林渊沉声道：“我不想睡。”
馨儿象母亲哄孩子，她抱住林渊的头，说道：“好孩子，听话，好不好？你只要听话，我就会喜欢你。你可别让我着急了，行不行？你好好睡上一觉，睡那么一小会儿，就行……”
林渊就伏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他睡得很香。
他睡得也很沉。
他是不是做了什么梦，他梦没梦见这个让他伏在腿上的女孩儿？
馨儿看着他，为他一点点梳理头发，她梳着梳着，突然噗哧一声笑了。
她在笑什么？
她拿了一根草剌，她从口袋里掏出来这一根草剌的，她小心翼翼地把这一根草剌放在他的鼻孔边。
林渊睡得正香，自然不会知道她弄的是什么玩艺儿。他深深呼吸着，把这根草剌上的药都吸进了他的体内。
他突然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含情脉脉的馨儿，她正大睁着双眼望着他。
他觉得不妙，他明白他这会睡过去之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他觉得他身体内象有一股热气，在从他小腹中向上缓缓而升，这热气转瞬之间便走遍了全身，他立时身子变得十分绵软，一点儿力量也用不出了。
他大吃一惊。他回头看着馨儿。
馨儿也在悲伤地看着他。
她的声音象一声炸雷，响在他的耳边：“林渊，林渊，你不要怪罪我，我给你吃下了我奶奶的迷药。你的武功已经没了，如今你只是一个没有一丁点儿功力的人了。”
林渊看着她，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馨儿一叹：“这有什么不明白？你如果真心爱上了一个人，为了这个，你什么都会干的……”
她的眼里有惊喜，但更多的是哀伤。
林渊的情形从来还没有这样糟过。
他已经不是天下第一高手了，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林渊看着馨儿，他永远不会明白女孩儿的心事。馨儿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她难道胡涂了么，她知不知道她的家仇要全靠林渊才可以报？
她知不知道如果林渊被废，天下武林中就会又掀起多少狂澜？
“我管不了那么多……”
“你这么做，就是帮女儿楼的忙……”
“你怎么能管到我？我愿意帮谁就帮谁，谁叫你不帮我？你如果对我好一点儿，我怎么会生气？我要是不生气，怎么会跑到这女儿楼来？我要是不来这女儿楼，怎么会让你这个天下第一大侠来这里？说来说去，都是你的毛病。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林渊一笑，他这是从心里发出的苦笑，他确实已经无话可说。
馨儿告诉他：“林渊，我告诉你啊，我给你服下的毒，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药，这种药可是很厉害的，我是从我奶奶那里弄来的。我以为这药不厉害，就给你服下了许多，你恐怕一会儿就得折腾一回。我可是先告诉你了。到时候你可别骂我……”
她那样子，象有一些歉疚似的。
林渊还能说什么？他只是看着馨儿，就象他从来就没见过她似的。
他如今只好坐着等待，等待那折腾。
他闭上了眼睛。
馨儿却不容他空闲，她像是心里很过意不去的样子，她看着他，惴惴地问：“怎么样？好不好一点儿？”
他不答话。
他开始折腾了。他觉出他的身体内五脏六腑都在搅动，脸上在直冒冷汗，身子一阵阵哆嗦，他不能控制自己，只好轻轻地呻吟起来。
馨儿却不知他有多苦，就说他：“你别那么不争气好不好？你这么一哼哼，简直把我的心都弄乱了。你这个人哪，真的就象我奶奶说的，小病小灾的，干嘛那么娇气？你别乱哼哼，我这心里就不乱，你的病马上就会过去的，你不用着急……”
林渊恨不能马上去踢她一脚。
她就叹气：“看你那脸色，不知道有多可怕。你那样子，恨不能踢上我几脚才解恨。对不对？我看你也实在是有病，就让你一让，就让你踢一脚，好不好？可是你也别太狠了，一脚把我踢坏了，你可总有后悔的时候，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到了那时，你后悔也晚了……”
林渊这时正在难受，他浑身流汗，大汗淋漓如雨。他想大喝一声道：你别唠叨了！但他没有一丁点儿力气了，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馨儿的脸，盯住这张脸，他的心神要崩溃，马上就要支持不住了。
他昏死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天已经又是大亮了。
他抬起了头，看见了馨儿。他仍然坐在馨儿的腿上，她的眼睛红红的，充满了血丝，她又是一夜没睡。
他想一醒来就打她就骂她，但真的醒来了，他又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凝神看着馨儿，她如今却是极为庄重，脸上有一股极为庄严的神情，她凝神盯着林渊，似乎要把他看到心里去。
一见他醒了过来，她就又脸上浮上来那嬉戏神色，她笑着对他说道：“你看你这个人多有福气，坐在我怀里，睡得实在香极了。我想反正我也睡不着，就抱着你算了……”
她突然不讲话了，她看见了林渊眼角的一点儿泪水。
她慌了，她拚命摇晃他：“你怎么啦？你怎么啦？你怎么哭了？”
他不讲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别哭，别哭，你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嘛。你是男人，你干嘛要哭？”
林渊不语。
馨儿头一回摸不清他为什么要哭，她真的摸不清他的心境时，就真的慌神了。
谁见过大侠林渊哭泣？
谁见过大侠林渊伤心？
只有馨儿，只有馨儿这个乖张的女孩儿才有这份儿，她亲眼见到了大侠林渊的眼泪。
林渊为什么哭泣？
“你何必给我吃这毒药？你只要告诉我你的心思，我会明白的。”
她神色肃然：“你会明白什么？你是大侠，你是名闻天下的大侠，你只知道你自己，只知道江湖道义，只知道救人危难。你自己就很可怜，你知道不知道，没有人来救你。今天我不是做别的，我只是要救救你。我之所以废了你的功夫，就是要让你成为一个平常的人，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平平常常的人……”
她一改平时那嬉戏神情，很是威严。
她的话是不是也有一些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