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窗户的破碎声,几条大汉由窗而入他们站在屋子中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无声地抽出了雪亮的刀,我预感到这一天终于到了。我强做镇定对他们说:“既然大家来了,坐下来喝一杯水酒何妨?”
但是他们没有理睬我说话。我被子里面雪白的身躯被暴露出来。我看了一下保养的如此好的肥美的躯体,马上感觉到自己成了案板上的肉。
那些人用我的袜子塞住我的嘴,用一块薄丝巾蒙住我的脸,他们不知道这些枕边柔软的白丝巾是做什么用的,当然我已经没有机会告诉他们了,这些东西盖在我的脸上合适吗?
我脖子上感觉到刀的冰凉,甚至它切入脖子时的痛楚。我出了一身冷汗。马上有一种想上厕所的感觉,甚至我会担心由于屎尿失禁而污染了床被,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要死去了,还在乎这些床上的被褥?这样我马上释然了。然而极度的紧张还是让我叫了出来,我的惨叫吓醒了老妻。她惊恐的双眼像是暴突的鱼眼。我坐起来很奇怪,我的嘴不是被袜子堵住了吗?为什么还能叫出来?我每次深夜在这个不断重复的梦中惊醒,都会出一身透汗,会不断抚摸着自己的脖子,久久不能入睡,过了好久我的心还在狂乱跳动不已。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为什么总是做一个梦,而且每次都会以得志开始,锦衣玉食,金玉满堂,妻妾成群,然后以被人缚住砍首而结束。这难道是我的黄梁一梦?莫非是什么给我的什么警示?
要知道那时候我正在努力求取功名。原本是想要做一番事业,让妻子过一段夫贵妻荣的好日子。根本没有想到我有一天会退隐山林。因为我知道所谓退隐是激流勇退,而我根本没有资格,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辉煌过,也就谈不上归隐了。
我姓曾,我原来的名字不是叫做曾隐士,我亲自改用这个名字跟我退隐有关。
以至于当我流连在清风美景中的时候,会忽然忘记了我的名字,我觉得自己就是曾隐士了,以前的我消失了,倒像是佛经上说的今生不知谁是我的感觉。
我回去和我的老妻说起来我在恍惚间产生的感觉,老妻被吓呆了。
我说这是我的境界提高了。
当然我不管那些在背后说我的人,他们在背后嘀嘀咕咕地说我,假装我听不到,其实我都听了个全部,只是我不愿意理睬他们这些俗人,毕竟层次不同,我不会与他们一般见识的。
我听到他们在我背后说我受了刺激。
我当然知道这句话如同一支箭,夹着阵阵冷风射在我的后背上。
我清楚地知道以前发生在我身上的那些破事。那叫做仕途受阻,也可以说是怀才不遇。但是我又不愿意给他们这些田野村夫纠正,我要让他们这些俗人一辈子错下去,我暗自窃笑。
我不经意的冷笑更会吓了他们,看到他们作鸟兽散,我不由仰天大笑。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学识,因为我可以找到许多不如我的证据,他们言辞鄙俗,举止粗鲁,不知羞耻。有的整天沉迷在烟花巷,但是他们却在官场上一帆风顺,个个混的人模狗样的,其实我最知道他们的底细,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同乡学友,甚至他们童年做贼的经历,我还不时给老妻讲起,老妻听了脸色俱变,汗流浃背。
我更不能看到他们衣锦还乡,个个宝马香车,春风得意,我想这样体面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我这样郁郁寡欢的样子,让老妻很是着急。
我知道假如继续这样下去我会很快郁郁而去。
幸好我在一场大病后想到了生命之宝贵,与其被他们这些人活活气死,不如退隐于野,做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样我归隐在了风景优美的梨花源,我不知道前人的桃花源是什么样子,当我看到这一片盛开着梨花的好地方,我认为就在这里了。
当然我原来的对梨花源的规划蓝图由于没有钱而搁浅。即使那顶茅草屋也是借钱搭建的,******!我不知道退隐也需要成本。原本想在房前屋后栽些菊花,甚至还想着种上些竹子,因为我不知道哪位雅士说过:宁肯食无肉,不肯居无竹。最后也由于没有钱雇工人而只好放弃,说是没有钱雇工人,其实这些我连一些花种也是买不起的。这件事让我心灰意冷,隐居的热情也降下来。让我一下子落回到柴米油盐的烦恼中来。我看着满脸菜色的老妻,猛地一拍脑门,这些年我竟然忘记了为家里挣钱,我不知道我的家这几年来是如何过来的。
我为此狠狠在暗地掐了自己几把。
我一想到钱就会觉得痛苦,所以我就会尽量不去想,于是老妻向我提起钱的时候,我就会对她说没有事干去读些书静静心,省得在我身边嘀咕影响我读书。
我绝对没有让老妻去集市上去卖鸡蛋,她这样做不光是让我的亲戚朋友们小看我,丢了我的人。而且我认为那些鸡蛋是应该我吃掉的,因为我的身体已经老朽,整日里冥思苦想的很费精神,很需要那些新鲜的鸡蛋来滋补。
但是我不管如何向老妻劝说,老妻还是悄悄去了集市,把鸡蛋卖了。然后再鬼鬼祟祟回来,还以为我不知道。
这件事让我很苦恼,让我的平静的隐居生活刚开始就感受到了烦恼。
我原本以为逃开了尘世,就没有了烦恼,根本没有想到在深山老林的还有尘世的烦恼。
当然我在这里感觉到的高兴胜过了烦恼。这一点烦恼也就罢了。
我在亲手搭建的草屋北边开了一扇窗户。在老妻卖鸡蛋回来的时候随便让她为我打了一点水酒,我饮了少许,因为我要计划着留着以后慢慢喝,只喝到微醉而已,就这样醉卧窗下,当时凉风徐徐,我坦胸露乳,凉风从身上轻轻拂过,我感觉到满屋梨花香味在飘荡,迷迷糊糊地进入了老庄的境界,我睡眼朦胧地对老妻说现在给我个巡抚都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