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还是风流倜傥的肖公子,父亲领兵打仗,很少会在府里,府里就他一个男丁,所以母亲也更加宠爱他些,他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府里的小霸王。
父亲是不希望他做一个武将的,战场搏杀、金戈铁马看似威风,其实背后的艰辛和残酷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用命换来的官位,往往还要受文官的压制。所以在外征战了一辈子的老将军,不希望唯一的儿子也走这样的路,于是给他请来了城里最好的师傅,希望他有一天能自己考取功名,安安稳稳的做一个文官。
可能是遗传基因过于强大,肖公子从小调皮捣蛋,不喜欢安安静静坐下来读那些知乎者也。喜欢舞刀弄枪,老师傅经常是被他整的的苦不堪言,去夫人哪儿告状,往往是得些赏赐及安慰了事。到后来他大些就更管不住了,只能任由其折腾。
在肖夫人看来,只要儿子喜欢就好,他没有自家老爷那么多的打算,她只是天下千千万万个母亲中的一个,只要儿子健康平安就好,其他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儿就任由其折腾。
所以肖毅然有了更多的时间看兵书、习武。他在这方面也极其有天赋,每次讲的战术和策略,把请来的师傅,都说的佩服不已,更有甚者,提出了请辞,跟夫人说你家的公子实在是太优秀了,在下教不了云云。肖夫人以为自己家的儿子又捉弄先生,闯了祸,第一次把他关在祠堂,罚跪了一天一夜。
那时候的他活泼开朗,喜欢拿丫鬟下人开玩笑,喜欢偷偷跑出去跟朋友骑马喝酒。这样的日子简单快乐。如无意外,他可能会考上进士入朝做一个武将,像父亲一样戎马一生。但意外就那么发生了,而且来的很快。
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溜了出去喝酒,小厮急匆匆的跑来对他说:“不好了,出大事了。少爷你快回去吧。”
他还笑着对小厮说:“能有什么大事,又是被母亲大人发现了吧,看把你吓得,母亲要是责怪下来,小爷一人做事一人担,你们不用害怕。”
“不是,是·······他们说老爷通敌叛国,把将军府给抄了。”肖毅然扔下酒杯,翻身上马离开,被抛下的酒杯,孤零零的在酒桌上转着。
他刚踏进家门就被五花大绑了起来,来来往往的护卫搬的搬,砸的砸,将军府已经一片狼藉,母亲与未出嫁的姐姐已不知去向,他也被带到了死牢,等着判决。
这是他度过的最黑暗的时光,他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不见阳光,每天耳边充斥着各种哀嚎,时不时的还要被拉出去“聊聊天”,聊的方式也很特别,但总是围绕着一个主题,那就是你父亲是怎么通敌的。
父亲肯定是被冤枉的,朝堂只有李太医与王将军为父亲鸣不平,太医是没有资格谈论国家大事儿的,所以,李太医还没有开口就被扔到了鸟不拉屎的军营。而王将军,从此也就变成了军营里的王某人,被贬成了士兵。从此更没有人为父亲说话了。通敌成了贴在父亲额头上的标签。
按理说,父亲叛国,岂有儿子生还的道理,不是他运气好,而是,母亲用她的命换了他的命。母亲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太后的长女,当太后去看望母亲的时候,抱着母亲痛哭着说,不管怎么都会救她的。母亲却拒绝了,她要陪着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丈夫。同时她也哭着提出了自己唯一的遗言,希望太后能念在母女情分上,给肖毅然一条活路,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儿子的生命。老太后答应了,也做到了。
斩首那天,他最后一次看到了父亲母亲,父亲的背依然挺的直直的,只是多了份憔悴,多了份不甘。母亲擦干眼泪,笑着对他说,一切都会过去的,要他好好的活着。他穿着囚衣跪在父亲母亲的旁边,并不知道母亲这一番话的含义。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因为太后亲自手放了他,没有人敢阻拦。
他活了下来,找了两口薄棺安葬了父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只是他虽没有隐姓却埋名,只是为了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有机会为父亲伸冤。
本着斩草除根的理念,诬陷他父亲的人,岂会放过他这个儿子,所以在他的生活中时不时冒几个黑衣人,那是很正常的,习惯就好。
在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里,他漂泊过日,在这样的乱世,连大摇大摆的上街都是困难的,所以他被无情的抓到了这个军营,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地方,只是那时候是将领,现在是士兵而已。
他常对自己说,那个往日的肖公子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肖毅然,是母亲的生命换来了他卑微的活着,他不再开朗,不再喜欢与人接触,在这一变故中,他看到了人性,他瞬间长大了。父母经常会对孩子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其实永远长不大,未必是坏事。
“想什么,这么入神。”李大牛唤回了肖毅然飘远的思绪。
“没什么,回去吧。”肖毅然起身向着营帐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