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那样的一竿清雨,如同那些被梦想包裹的韶光,很短,却很甜蜜。
如今,再也很少有人用这种方式晾晒衣物,一是因为竹竿的承重不行,二是他们有了铁丝和尼龙绳,还有坚韧的钢筋管。然而,也有了麻烦,尼龙绳经不起暴晒,铁丝经不起锈蚀,沾染得衣物上满是污斑。
我想,最重要的原因是,尼龙绳和铁丝取代竹竿的时候,诗意就像竹竿下的清雨一样被无情地抖落了。
莫不静好
这是《诗经》里的句子,凝练,素净。
“莫不静好”四个字,仿佛是清风拂过发际,溪水漫过脚踝,舒适且美好。
这样四个字,常常让我想起外婆戴上老花镜纺棉的情景。棉花是从秋天的棉桃里采出来的,用压花机把棉籽压出来,外婆把纯的棉花搓成小棒槌一样,然后在纺棉机上纺成一根根结实的棉线。外婆一手摇动纺车,一手拉线,线轱辘逐渐丰满起来,外婆的脸上露出丝丝棉线一样的微笑。那一刻,我总感觉,安然静谧的日子都是从外婆的纺车上纺出来的,大凡庸碌的日子经由外婆的纺车一摇,脉络都清晰了。
我曾认识一对夫妻,他们是小区的看车人。月亮爬上来的时候,女人在给男人煮面,男人拉起二胡嘤嘤呀呀的唱,整个小区都飘满二胡的轻音。缠绵而美妙。
得知我会写一点文字,男人给我搭讪说,他和妻子以前也是搞文艺的,在剧团里,他曾写得一手好字,妻子唱得一口地方戏曲“二夹弦”,那是他们最好的时代,剧团里,他们度过了许多幸福浪漫的日子,直到他们从剧团里退下来。他们没有找别的工作,选择为小区车辆的看护工作,他们说,地下室安静,吹拉弹唱都有回声,这是生活赐予他们的美妙音响。
春来的时候,女人在地下室养了一盆兰草,男人拉二胡的时候,兰草给二胡镀上了一层芬芳,丝丝缕缕地穿越五官。
多静好的岁月!一度让我想起《三字经》里的句子,犬守夜,鸡司晨。蚕吐丝,蜂酿蜜。各安其位,各有所得,各自据守着自己的一番无风无雨的岁月。
还有,胡同里蹑手蹑脚的猫,慢慢地爬过桂花树;巷口的修车人,用砂石打磨破了的车胎;还有铁匠铺里叮叮当当打制剪刀镰刀的匠人,点心铺里制作绿豆糕的小女人……他们都在岁月深处暗流一般流淌出自己的水花来。
日子如荷底风声,带着潮湿的气息,这潮湿让日子内敛实在,没有丝毫浮尘一样的轻飘和驿动。懂得安享生活的人,大都愿做莲蓬上停栖的蜻蜓,在莲蓬上吮吸养分,安歇休整。荷下,有蛙鸣点点,涟漪圈圈,这些都是岁月的伴奏。
生活的水流潺潺而过,那些像外婆和看车夫妻一样的人, 如莲子,安然地睡在莲蓬里,带着睡梦的甜香。
有梦的生活都是丰满安宁的。
做一个伸手捞云的人
看过一个书法家在宣纸上笔走龙蛇,不过一分钟,一幅草书一挥而就:抬头可捅瑶池水,伸手能捞海底云,唤得清风消晦气,未烧香烛亦精神。
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精神!在夸张中呼啸着豪气,不是一般心胸就能草草作出来的。我喜欢这里面的“伸手能捞海底云”一句。云在海底,哪是手能鞭长所及?然而,这哥们就真的捞了,且捞得不亦乐乎。
我曾打趣似的问这位书法家说,你真逗,伸手捞到了多少云?几筐,还是几篮子?
书法家笑说,我相信伸手就不会白搭,你怎么就知道海底没有云呢?敢于伸手的人,即使捞不到云朵,也能收获点鱼虾,但是,若是你连手都不肯伸,别说是云朵了,连半截鳞片你也摸不到!
好一个行动主义者。
在我们当地有这样一个童谣,用来形容孩子们的顽皮——“老鼠窟窿掏三把”!这样的孩子就一定坏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许多事实证明,恰恰是这样“胆大妄为”的顽皮孩子,日后却有大作为。而一个对万事万物都抱着遵循之心的乖孩子,有可能一生都碌碌无为。
有位社会学家曾把人分为这样四类:第一类是脑子灵光,手脚好使的人;第二类是脑子不灵光,但是手脚特别勤快的人;第三类是脑子灵光,但手脚慵懒的人;第四类是脑瓜生锈,手脚先天性肌无力的人。经过研究,社会学家发现,第一类人敢闯敢干,多能成就一番恢弘的事业;第二类人虽然不聪明,但是很实干,总能笨鸟先飞,日子过得还算殷实;第三类人凡事敢想,但什么也不愿意做,多成了空想主义的代表;第四类人也不敢想,也不愿做,最后只能潦倒一生,充其量也是个碌碌无为的人。这样四类人如果依次用符号标注,那就应该是前者一直大于后者。
有的人被苹果砸了头,得出了万有引力定律;有的人被苹果砸了头,就埋怨自己没有出门烧高香;有的人被苹果砸了头,只会木然地忍气吞声走开,吃了哑巴亏。
央视记者柴静曾在自己的博客里这样总结:好东西是聪明人花笨功夫做出来的。自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那就是聪明人都是不惜花笨功夫报答头脑的人。
生命给一群人以同样大小肥沃的一块青草地,聪明人能通过养牛做成蒙牛和伊利;实干的人懂得晒干青草编制草鞋草筐;空想主义者只会想到如果我会手编技艺,如果我能养牛,如果我是企业家……懒惰的人啥都不做,他们睡在草地上晒太阳,然后是在草地上生孩子、放羊,平庸一生。
正所谓“苦想没盼头,苦干有奔头。”可见,一颗好奇心加上一双好奇的手,有时候能打磨出一个人光彩照人的一生。
做一个捞云的人,总要比做一个唠叨的人要强得多。
别和欲望扳手腕子
单位做活动,累了近一个月,终于迎来了两天假期,打开电脑,下载了一部电视剧,从第一天早饭后开始看,没想到看完了1集就被剧情深深吸引住了,接着是第2集,第3集……欲罢不能,坐着看累了,就躺着看,只看到第二天凌晨,实在眼皮发涩,睁不开眼睛,才沉沉睡去。
从来没有时尚过的我,竟然学会了个词——电视剧控。
时下,流行的有“微博控”、“街舞控”、“美食控”、“麻将控”……“控”这样一次词首次被安上了这么多顶帽子。其实,说来说去,所有的“控”,都是“被控”,都和欲望有关。
放眼我们的生活,很多事情都和“控”有关。
我认识一位同事,喜吃瓜子,一次能吃8袋左右,牙齿都嗑出了一个一个的小豁口,锯齿一般。同事告诉我,只要瓜子抓在了手里,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吃,一次吃了7袋的时候,索性撒了剩余的瓜子,才肯作罢。
依照同事的这个说法,朋友应该是一个“瓜子控”。
有一种心理疾病,叫“强迫症”,我也曾一度患上过。
有段时间,我每晚回到家里,都要把家里的旮旯缝道儿全部看一遍,确定没有小偷才肯放心入睡,少了一个柜子我就睡不着。更可怕的是,这样的事情,我连续做了多年,简直堪称“数十年如一日”了,我甚至怀疑自己得了恐慌症。
这个乍一看,和欲望没有任何关系,其实,仔细一想,也有关系,我是患上了“安检控”,到头来,还是我强大的占有欲在作祟,丝毫容不得别人对我生命、财物的践踏和亵渎。
我还认识一个朋友,每天晚上18点下班,18:30分如果不到家,他的手机就会准时响起,是妻子打给他的,确定他的位置,质问他到底还要不要这个家。有一次,朋友只顾在单位上网,忘记看了时间,手机又恰好没了电,妻子就纠集了几个她的表姐妹来到他的单位就是一阵奚落,弄得朋友好没面子。从此,后来每次傍晚的时候,朋友的手机响起,他就会禁不住惊悸一下,唯恐担心自己看错了时间。
如此说来,朋友是个“手机控”,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妻子控”。
欲望是一头凶猛的兽,我们只看到它吃食,却从没有见过它吃饱的时候。
因此,我们说,永远别和欲望扳手腕子,到头来,你永远是输的那一个。
晨鸟是最好的闹钟
齐鲁大地多爽朗耿直之人,这里历史悠久,民风淳朴,山与山之间,水与水之湄,多隐士高人。他们师法古代先贤,向往田园山野,在清幽的大自然里探寻生命的隽永和明媚。
我认识一位山东籍的文友,原来曾做过令人艳羡的县长秘书,七年后,他毅然离开行政机关,转战媒体,做了一名报纸编辑。在他做编辑的日子里,他可以静下心来侍弄一下自己的文字,同时,还扶植了国内许多年轻的文学爱好者,把他们从非专业写手培养成期刊界知名的作家。
他正值中年,正是功成名就的黄金时段,全国副刊类编辑的奖项几乎都被他拿过,就在这时候,他却做出了一个令人钦佩的举动——回到老家,建一片房子,蛰居乡野,踏踏实实种菜、读书、写文,做了一位纯正的“文字农夫”!
在他泥土里滚爬过的齐鲁大地上,蔚然起来一片屋舍,取名“梅园”。他自己说这是自己养老兼写作的地方,其实,业余时间,他还义务帮乡间的孩子们补补作文课,考虑到他几乎不收什么学费,学生家长们无以言谢,只得断断续续送他一些时蔬,尽管这样,他还把学生家长送来的时蔬炒菜、熬羹,给课间嘴馋的孩子们吃。
我听过他关于“梅园”的介绍,很大的一片土地,建有家庭式的课堂、花园、藕塘。在梅园里,他亲自耕种,种些绿色无污染的瓜果梨桃,闲暇的时候,他就传传道,或专心搞自己的创作,目前,他已经成为全国一线作家,他的名字在海内外报刊上遍地开花,前两年,他还被聘为教育部十一五课题组文学专家,许多报刊和网站纷纷报道他的事迹,做成专题访谈。
他就是著名作家鲁先圣。
我曾看过他的书,字句之间常常浸润着诗情或禅意。前不久,我有幸在一次笔会上遇到他,说起他的“梅园”,问他怎么会有这么“前卫”的想法,他说,我呀,其实就是喜欢老家那片土地,那片土地可以让我不再靠空气加湿器维持空气湿润,荷塘和夜露是天然的润肤露;可以让我不再担心因高分贝的汽笛声和建筑工地的嚣嘈睡不着觉;清晨,我在“梅园”掀开一被子阳光醒来的时候,我会很开心,因为唤醒我的不是被尖锐的闹钟,而是温馨的鸟鸣。
老实说,当鲁先圣说完这话的时候,我打心眼里把他羡慕得不行……
对 岸
人生中,最美好的风光全在对岸。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这是生活给我们制造的假象,我们每个人都是思想的“大肚腩”,前凸的腹部挡住了我们的视线,以至于我们看不见自己脚下的花园,只把呆滞的目光投向无尽的遥远。
有一种诱惑,叫做遥远;远方,总是那样令人神往。
年少时分,我们总渴望一次出走,乘上青春躁动的白马,挣脱父母的管束,打马飞驰,在空旷的荒野里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