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10多年前的那场邂逅,男孩和女孩便相识了,并在心里暗生萌动的小情愫。
后来,人们常见这条河边,他们,一个河西,一个河东,你一句山歌,我一句山歌地撂过来,撂过去,心底的暧昧如织补的梭子一般,把两人的情感织补得密密匝匝,连最尖的水草也钻不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的一个冬天,一个钝钝的牛角伸了进来。
他叫牛娃,是河西的养牛大户,也是土财主,早就看中了女孩,发誓非要和女孩成亲。
女孩早没了母亲,他的父亲看中了牛娃家里的大片牛群,屈服了。
成亲那天,河东的男孩,哭得稀里哗啦。
也就在那天晚上,女孩从牛娃的婚房逃了出来,一口气跑到河边,跳进了冰冷的冬河。
河水呜咽,牛娃家的人骚动一片,有人听见牛娃在河边哭,一同哭的,还有女孩老泪纵横的父亲,就是不见了男孩,也没有找到女孩的尸体。
那个冬天的河水出了奇的浑浊起来,尽管河水如织,零下的温度也没有结冰。有人说,是女孩被河神抢走了,男孩跳下去,与河神起了搏斗所致……
这是一条少有的河,没有人能找到它的尽头,河往北流,一直穿越崇山峻岭,那里多猛兽,少人烟。
后来,有商户驾船开水路,穿越崇山峻岭的时候,发现了一座山的山腰处有炊烟冒出,山上建有一座大大的木楼,木楼的阁楼上,有位男人在端着土质的杯具品茶,膝下,一帮儿女,阁楼下层的灶间,有位女人,挽着头巾,在烧菜。
商户们说,那女人像极了多年前失踪的女孩。但是,看不清楚,几次想上前一看,无奈找不到上山的路,喊话,亦不应,那木楼只和山间的雾气缥缈着,如海市蜃楼一般。
后来,水路也没有开通。商户回到家,把看到的情景说予了乡里,后来,此乡盛传着这样一句佳话:宁阻一条河,不阻一段婚。
又值春日,河流如镜。有人看到有木船从崇山峻岭深处往南驶来,速度时缓时急,船影愈加清晰起来……
教授的春天
教授55岁了,按理说,快到退休的年龄,教授却爱上了自己的一名女研究生。
女研究生30岁,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光,她跟着教授漫山遍野地采风,然后回来研究课题。长期跟教授在一起,女研究生也对教授有了感情。
于是,教授跟随女研究生去见了家长。
女研究生家在一个传统的小镇,父母都出自传统的书香门第,看到女儿带了一个这么大的男朋友回来,自然很不快活,第二天,女研究生的父亲借故家庭条件招待不周的缘故,把教授送到了市里的一家四星级宾馆,然后不知所踪。
教授一下子被晾在那里,十分尴尬。
视线再回到女研究生的家里,女研究生的父母齐齐地跪倒在她面前,央求女儿说,我们就你这一个女儿,我们还指望着早日抱外孙呢,你却找了一个年龄和我们相仿的男人,于情于理我们都接受不了。
女人对着跪在父母面前,大哭着说,我就喜欢他呀,他在我眼里一点儿也不老。
女研究生刚说到这里,父亲就把头磕在地板上,砰砰两下,花白的头发上,一股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直到嘴角。
女研究生吓坏了,一面承诺坚决和教授断绝关系,一边和母亲一起把父亲送到了医院。
在医院包扎伤口的间隙,医生问女研究生的父亲,老爷子,这头是咋的了?
女研究生的父亲哼嗨着说,还不是我们家那只梨花木的老床,叠被子时,一抻,撞了头。
医生笑道,撞得还真不轻,老爷子呀,古董终归是古董,就别在睡了,女儿研究生就要毕业了,让她给你买个崭新的席梦思,多好!
我认为,还是梨花木的老床铺好,体面,老鼠都钻不进去,安全着呢?女研究生的父亲固执己见。
还安全呢,瞧你这头都碰成这样了!我说是命要紧,还是体面要紧。医生反驳道。
女研究生的父亲不吭声了。
医生包扎好伤口走了,他沉思了片刻,然后想对女儿说点什么,这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女儿的影子,打电话气汹汹地到了市里教授所在的宾馆,教授发毒誓说,确实没见着女研究生的影子。
后来,一位护士在女卫生间里见到了女研究生,她用输液瓶的碎片在手腕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流了一地……
抢救室里,一团慌乱。由于女研究生失血过多,需要紧急输血抢救,几经周折才找到相同的RH阴性血型。
第二天清晨,女研究生在病床上醒来,他的父亲老泪纵横地说,闺女,你傻呀,怎么这么想不开呀,我同意你们就是了!
又一个电话打到市里的宾馆,宾馆的服务员告诉他们说,教授已经退了房。再打教授的手机,也是关着的。
病房里,一阵讶异,一阵失落。
三个月后,女研究生回到学校,她没有见到教授,却得到了教授办了提前退休的手续,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女研究生登了教授在照片在报上,希望能够找到教授。
曾经抢救过女研究生的那家医院的医护人员说,女研究生自杀当天,曾经有一位和教授长得差不多的男人来过医院,抢救女研究生所用的血,就是那个男人献的。
三年后,在巴黎的一个权威画展上,一位中国籍画家凭借一幅名叫《血流如火》的作品获奖,画作的主要内容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左右手长在了一起,他们的体内燃烧着通红的火苗……
女研究室在网上查到了那个中国籍画家的名字,却不是教授的名字。
谁也不知道教授去了哪里。
女研究生说,我知道,他一直在我心里,在我们共同的春天里。
老王的最后一夜
老王是一位山区的治安联防员。主要负责监护好山脚下的村庄不受野兽的侵袭。
山区多野狼,老王从还是小王的时候开始,在这座山上一干就是30年,今年老王55岁了,按理说还算年富力强,干治安联防员每个月都能拿3000元以上的补助,在大山深处应该算得上是个美差。然而,就在这时候,老王却没有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待下去,他选择了“退休”,把这份工作交给年富力强的年轻人来做。
山民们恋恋不舍地投票赞成了老王的请求。老王开始收拾东西,打算第二天就离开,新人还没来,今天是他在山上度过的最后一夜。
不知是狼懂人性,还是太狡黠了。这天夜里,将近20只狼聚集在一起,向山下发起了猛攻。等老王发现的时候,狼已经在赶往山脚的路上,如果这时候采取行动,不光退不了狼群,自己也会很快牺牲。
迫于无奈,老王急中生智,他先是杀掉了自己的一条狗,把狗血淋在自己身上,然后,脱光了衣服,找了条绳子,把自己吊在一棵大树上。
狼闻到了血腥,旋即掉头朝老王的位置奔去。
一只,两只,三只……足足20只狼,看到了吊在树上的人影,拼命地蹦跳着向上够,老王为了不被狼咬到,在狼向上跳的瞬间,拽着手里的绳子,拼命向上窜跳。
就这样,坚持了近1个小时,老王越来越乏,狼群却越挫越勇。
老王知道,若是在这样继续下去,自己肯定被喂狼了。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爬到了大树上,然后拼命地向山下喊话,狼一声高过一声凄厉的长啸,山下人那里听得到老王的喊声呢。迫于无奈,老王把事先准备好是一瓶汽油点着了,扔在狼群集中的地方。
两只狼被烧着了,另外的狼复仇似的加紧了对老王的进攻。还有大约四五只狼,向山下跑去。老王暗叫不好,他想,如果这时候狼再尝不到甜头,就要集体下山了,那样的话,山民们肯定要遭殃。
想到这里,老王拽紧绳子,佯装掉下树来,群狼如箭,包括下山的那几匹狼一齐射向老王。
一声惨叫,老王的脚掌被撕去了半截,好在老王机敏,迅速折身上树,才幸免于难。
鲜血入注,顺着树身向下流,群狼一齐前往树下舔血,老王知道,如果再这样流下去,不被狼吃,自己也会流血而亡。
山下,村庄静默,偶尔有几声狗吠传来。老王突然灵机一动,学起了狗吠,然后,点着了最后一瓶汽油,这次,他不再扔向狼群,而是树根,这棵树是油松,很快就被燃着了。火光旋即大了起来,老王学的狗吠声也越来越尖利,山脚下,一户又一户的灯亮了起来,火把多了起来,他们一齐朝着山腰处的着火点赶,群狼见此,也被山上山下冲天的火光吓得四散跑开……
半个小时后,山民们赶到了老王放火烧树的地方。
经过扑救,树体基本不复存在,树枝全部化作灰烬,与这些树枝一同化为灰烬的,还有老王……
老王走了,山民们在老王牺牲的地方重建了一座石头房子,房前立碑,碑上铭文:老王在此!有三两个石匠连夜为老王雕了一座石像立在碑前,说来也怪,自此以后,山民们再也没有遭过狼患……
楼下老者的夏天与秦腔
夏天就要煞尾的时候,楼下的老者在院子里唱秦腔。老者是西安人,知青大串联的时候来到皖地,从此安家落户,在这里生根发芽,但他本人确实一株向日葵,一声声秦腔,就是最好的葵花,向着乡情的太阳盛放。
夏天与秦腔,我觉得是再匹配不过的事物了,尤其是在夏天走向深处的时候,伏天未过,立秋如一位老人蹒跚而来,时光的沧桑感一下子就满了!
夏天,没完没了地热呀热,秦腔,撕心裂肺的喊呀喊,因此,我们可以天真地想象,或许我楼下的老者,嗓子眼里是始终住着夏天的,最后一程的夏天。
秋天的第一场早露降下,空气里逐渐有了些寒意,乡情如一只喝醉了的候鸟,在老者的嗓子眼里撞呀撞,只撞得乡情的钟声轰然鸣作响。
听说,老者每年都要回一次西安,尽管父母早逝,他也没有叔伯,他还是要回去,早父母的坟前焚上纸钱,坐一阵儿,唠叨一会儿自己的儿孙,其实,也是父母的儿孙,仿佛打一通时间与空间的“越洋”电话。
去年夏天,我与老者认识,是忘记带钥匙,老者看外面酷暑难耐,就邀我到他家避暑,我进了老者的家,一股咖啡的香扑鼻而至,电磁炉上,一只小而精致的壶正在煮着咖啡,老者倒了一杯端给我,说,喝吧,我有个孩子,在国外,也像你这么大,他很爱喝咖啡,想必你也喜欢。
我喝了一口老者的咖啡,很香,额上瞬间也冒了汗。老实说,夏天并不适合这么喝咖啡,但老者盛情难却,我只好喝完。
我看老者让我喝,自己却不喝,我问他,怎么自己不喝。
老者说,我不喝,太苦了,总让我想起过往的日子。
那你为什么熬?我问。
我喜欢闻这个味道,每每闻见,仿佛儿子还在我身边一样。
我的心间冒出滚滚的酸楚,老者家的客厅里,放着他亡妻的照片,还有他们的全家福。这满屋飘香的咖啡味,瞬间有了犀利的孤独。
炎热的夏(伏)天也许早过十多天就好过去,在盛夏里走过的老者,仿佛挑着一根扁担,一头是他浓重而悲凉的乡情,另一头是他满溢的亲情,老者就这样在时光深处,一路走,一路唱着三秦大地的腔调,季节在他的身后被飞快地淹没了……
云一朵一朵地飞过
从徐州做高铁去北京,坐在我对面的是一对祖孙,爷爷是一位农民模样,孙女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眼睛大大的,手捧着课本,在读一首唐诗——
千里黄云白日曛,
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女孩一遍一遍地诵读,当读到第二遍的时候,爷爷打断了她,说,你念错了,孩子,那是莫(qiu)愁前路无知己,不是什么[chóu]。
女孩赶紧解释,这个字确实是念[chóu],发愁的愁。
我暗笑,心想,这老爷子估计是没读过书,不然,怎会连愁字都不认识。
我正这样想着,没想到女孩的爷爷继续辩解起来,孩子,不对,这个字就应该念(qiu),我记得的,每次给咱们家邮寄东西的那个阿姨,就姓(qiu),我看到包裹单上,就写着她的名字“愁”。
爷爷,你看错了,阿姨是姓秋,没错,但是,她名字叫秋心。而这两个字加起来就念[chóu]了。
我乐了,赶紧对对面这位老爷子纠正,并对他说,你孙女说的对,的确念[chóu]。
老人看我搭话,便与我攀谈起来,他说,小伙子,还是好心人多,在北京,就是这位秋姑娘资助了我家孙女,还为我们买好了这么好的火车票,说是让我们去北京旅游,这下好了,到北京,我们就能见到这位好心人了。
我打心眼里替这对祖孙高兴,并对北京这位秋女士表示由衷敬佩。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北京很快就到了,下车后,我与这对祖孙道别,我去忙我的事情去了。
两天后,再次乘高铁返徐州,在车站,又遇见了这对祖孙。
爷爷见到我,兴高采烈地对我说,小伙子,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天安门、万里长城。
我感兴趣地问他,见到那位秋姑娘了吗?
老爷子说,见到了,真没想到,多俊的姑娘,坐着轮椅,还这么有善心。她还给了我一张银行卡,再三嘱咐我,一定要把孙女带大,让孙女好好上学,以后考北京的大学。
老爷子一边说,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我很纳闷,略带惊奇地凑到老爷子的耳边小声问,孩子的爸妈上哪去了,都出去打工了?
老爷子赶忙谨慎地把我拉到背后,用近乎蚊虫一样的嗓音说,我老伴很早就死了,哪有孩子呀,这个苦命的孩子,是一年冬天,我在车站捡到的。
我一愣,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一股暖流瞬间溢满了全身,淹没了我所有的惊讶。
那天的天空真清亮,我的座位临窗,窗外,一大朵一大朵的云用温暖的眼光俯瞰着脚下这片土地,列车疾驰,我拆了一包泡面,去隔壁车厢冲泡,听到了一对母子的谈话——
妈妈,云朵为什么这样白。
因为,每一朵云里都藏着一个天使,白云深处有天使雪亮的眼睛……
我瞬间感动,可不是嘛,有白云飞过的天空,生活里是不缺少爱和奇迹的。
真相犹如狐臭
男人跟人有仇,一天夜里,男人蒙面夜行,瞅那人不小心,一棍打蒙了那人,捆住了他的手脚,堵上他的嘴,然后,把他仍进一口枯井里,盖上巨石,回家。
吃饭的时候,儿子瞅着他发呆。
他问儿子何故?
儿子说他眼里有一团化不开的云翳。
他一惊,莫非是自己得了白内障之类的病,要不,怎么会有云翳?
男人忙对着镜子照,没有儿子所说的云翳呀?!
哪有?他问儿子。
儿子说,不是真正的云翳,我总觉得你心事重重,感觉好像有块巨石压在心间。
男人又一惊。自己做的事情,儿子怎么会知道。他忙问儿子,你今天晚上干嘛去了,儿子答,一直呆在家里看电视呀!
这就奇怪了!男人一边犯嘀咕,一边趁着后半夜出了门,他蒙上自己的脸,搬开巨石,把井里的仇人放了出来。他这样做,无非是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心里的阴影,进而影响正在成长中的孩子。
第二天一早,那个被自己扔进枯井的人就出现在自己家门前,是跪着的,说,大哥,感谢您救了我,不然,我就要被歹人残害在枯井了……
男人冒了一头冷汗,这人怎么知道是我?!
为掩盖其行,男人佯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说,你说的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仇人哭声震天地说,大哥,以往都是我对不住你,这次幸亏你不计前嫌。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事情呀!你走吧!男人强作镇定。
仇人说,大哥,你就别瞒我了,你搬开巨石的瞬间,刮来了一股风,我闻到了你身上的狐臭味,这十里八乡的,我就知道你有!
男人呆住,原来真相犹如狐臭,盖是盖不住的,你自己塞上鼻孔,别人能闻得见;你塞住了别人的鼻孔,自己能闻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