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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夜话(四)

对于一个人的了解程度多少,并不在于和他生活了多长时间,又或是对他的生活起居,习惯喜好多么清楚,而是在于对他心里的事情清楚与否。当然,并不是前者所说的没有用处,相反,我们可以依靠这些痕迹来推断更多的事情。

比如,对方心中的秘密。

唯一自认为对修胖子了解的很深。因为沙茶面店有些小,而住的地方更是小。虽然号称整层二楼都可以住人,但是仔细分割了一下,也不过是划出了三个房间和一间卫生间,其中,自然老司徒占了最大的一间,这没说的。修双挑了一间最靠角落的,没有开窗子,有些潮湿,唯一一直以为他的脑子抽了,但是没人和自己争向阳的房间,自己还是很高兴的,虽然非常不好打的是这间屋子和卫生间挨着,有点味,但是这也是上厕所方便不是?至于康叔,自从自己搬进来,就只是注意到他只是住在一楼靠近厨房的一间小房子里。那间房子,唯一一直以为那是卫生间或者是一间杂物间,在刚来的时候,唯一被老头子强迫去丢垃圾的时候,就不假思索地把那扇门给踹开了,然后一股脑儿地把垃圾给丢了进去,随后就看到康叔那张笑的跟菊花一样的脸。

对于康叔为什么住在楼下,所有人都没有对唯一提起来过,所以他也没放在心上,好好的,为什么要问?万一康叔兴起了和自己抢房子了自己又该找谁说理去。

修双的房间,自己不知道在里面折腾了多少回。尤其是房间里的那面蛇鬼面具,可是垂涎了很久,可是无论自己怎么舔着脸奉承修胖子,他也是不送给自己。

说到对于修胖子的了解,唯一可以头头是道地说个不停。说修双胖,其实是有一点无理取闹,修双并不胖,相反,身材很棒,但是和瘦弱的唯一相比,就显得有些壮了,这种壮,在唯一的心中便被无限地放大,直至放成了一个胖子。

他喜欢蓝色和白色,讨厌红色,从来不穿红色的衣服。喜欢上网,看电视,对知识有着无穷尽的求知欲,如果有时间,他可以在电脑前呆上一整天。喜欢动物,尤其是乌龟和鱼,吃沙茶面,但是从来不吃虾。不会骑电动车,这点儿令唯一纳闷了好久,他会骑自行车,但是怎么也学不会电动车,被唯一嘲笑了好久。特别喜欢发呆,最喜欢躺在天台上的吊床上发呆,有时候还会在那眯一会儿……

但是,唯一有时候却感到对修胖子一点儿也不了解。

他上网看电视,却从来不看综艺节目,只看那些科教类节目。他喜欢养小动物,但是怎么也养不活小乌龟,房间鱼缸里的鱼也是经常性的死去,自己问过他,知不知道怎么养小动物,他摇了摇头,可是对于自己所传授的教程却置之不理。每次鱼儿死去的时候,他总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挖了个小坑把它们给埋了,然后坐在那儿待一会儿。

唯一每次看到这种情况,总要骂一句矫情。

修双没事的时候,总是待在天台上呆着,有时候坐在小板凳上,有时候躺在吊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天空,天上飘雪的时候,唯一就会发现他的眼睛空旷地就好像那些飘着的雪一样,没有目标,随风追逐。

有时候,唯一真的看不清修胖子,觉得他很可怜,但是,怎么可能呢?可怜,有谁比自己可怜?唯一甩了甩自己脑袋,努力把自己的思绪拽回来。

“想听故事么?”

唯一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什么故事?”而后没等到修双回答,就点了点头:“说呗,就当睡前故事。”

修双思索了一下,坐直了身体,开始了他所要讲的故事。

“故事恐怖么?我不想晚上睡不着……”唯一举手问道。

修双摇了摇头:“故事有些俗套,你可以当做一个肥皂故事。”唯一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一般不能随便打断想要讲故事的人,否则对方恼羞成怒之后,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悲惨的事情。

故事的开端是一个孤儿,从小就生活在一所孤儿院里。像所有的主人公一样,他因为性格内向孤僻,所以所有的小朋友都不和他一起玩。也不是所有的小朋友都欺负他,院里的阿姨还多次牵线搭桥,试图让他进入某一个小朋友的玩耍圈子,但是到最后他总会被踢出来,因为他只会呆在那里,别的小朋友喊他一起玩,他有时候会围过去应付地玩着,但是总会把游戏搞砸,有时候别人叫他,他也不理,只是呆呆地望着天空。所以日子久了,别人都喊他笨小孩,喊着喊着,他本来的名字别人都给忘了,所以理所当然的笨小孩就成了他的名字。

笨小孩的孤儿院里时不时都会有人过来。

过来挑选孩子。

院长告诉笨小孩,这是没有孩子的夫妇来这里领养孩子,他们会把这里的孩子带走,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这样,他们就会组成一个完整的家。

“家?”

“对,家。家是能带给你温暖的地方。”园长耐心的给笨小孩解释,至于为什么,因为他是笨小孩啊。

“这里有吃的,很暖和。是家。”笨小孩努力地向园长展示自己的破衣服,样子有些滑稽。他从来都抢不过那些成群结队的孩子们,有不喜欢往前面拥挤,所以每次到最后,都只剩下了破衣服。但是,笨小孩觉得这样很好,他觉得自己有东西吃,有衣服穿,就很好了。

“这里的确是家,不过是一个大家庭。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希望你能有一个真正的家庭,那样,你会有不一样的幸福。”院长摸摸笨小孩的脑袋瓜,叹了一口气。

“幸福?”笨小孩注视着院长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被领走试试?家啊,一个小小的种子悄悄埋在了某个小小的心灵里,悄然发芽。

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你想,就能变成现实的呢。

小芽只是小芽罢了。

笨小孩看着周围的小孩一个个被人领走。

走的时候,曾经玩过的小朋友把他们在孤儿院里的所有东西都留给了他,然后满脸笑容消失在了门口。

笨小孩看着他们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莫名的来的有些羡慕。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羡慕,他之前从来没有这种感情,想要别人的东西,就是羡慕。这是之前的一个玩伴告诉他的,那个玩伴也被人领养走了。

笨小孩突然有了渴望。

送他衣服的小朋友告诉他,想要被别人领,就要表现得非常聪明,但是要注意适度,没人会喜欢一个从小就知道世事的孩子,那样的孩子不是孩子。要么会做大事,要么会夭折在途中,朋友盯着笨小孩的眼睛,瞪得他有些虚,一字一顿:“你可以聪慧,但不可以表现得狡黠,这种孩子,没有人会喜欢。”

笨小孩点了点头。

听话的他穿着别人留给他的新衣服,尽可能地做着让别人看来他很聪明的举动,尽管这些他并不愿意干,但是,他真的想要一个家啊。

院里的阿姨也不揭破他的小心思,因为这里的孩子,基本上每一个都有着这样的念头。对于一个在孤儿院里生活的人,除了笨小孩,其他人都知道这里不过是这些孩子们的一个驿站,不管愿不愿意,他们终会在某一天的上午或下午,离开这里,以各种方式离开。所以,所有的孩子都希望在离开的时候选择一个恰当的方式,一种尽可能好的方式。

冬去春来,所有的努力成功与否,更需要的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机缘。对于笨小孩来说,这是一个煎熬,因为从院里知道,年纪越大的孩子,被领养的机会越少。而自己,现在已经足够大了啊。

“你如果没有人来领养,就一直陪着我好了……”院长看着笨小孩低着头,用两只手指在自己的胸前不断地对戳着,“知道你起了心思,就不会放弃。也好,如果有可能,我帮你留意一下还有没有人家。”

笨小孩看着院长的脸,笑的很开心。

院长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够办到,这是笨小孩心里所想的,所以他的心里不在像以前那么着急了,只是像之前那样努力学习各种东西,努力学习怎么和别人很好的沟通,这是他一直所欠缺的。

缺的,就要补。

笨小孩努力地变得不笨,这是别人所能见证的,并且在小孩子们之间还流传着院里有着一个年纪有些大的聪明哥哥,每次听到这儿,笨小孩就会咧着嘴笑。

院长答应的事很快就有了眉目。

被叫到屋子里的笨小孩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对夫妇,他们大概有四十多岁,看着穿着应该是比较考究的人。

笨小孩盼了很久,可是真的面对的时候却有些慌张,双手紧紧拽着院长的袖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站在那一个劲儿地对着那对夫妇笑。

他可以明显地看到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满,这时候,笨小孩的心里突然没理由的觉得心安。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忽然看到那个女人猛的冲了过来,然后抱着自己一个劲儿地哭喊。

自己身体一紧,懵了。

然后瞥见了中年男子的脸,发现他的眉头已经舒了下来,脸色有些痛苦,不住的叹气。

但是,笨小孩没有关心那么多,只是知道了,自己从今往后就有家了。

有家了,真好。

笨小孩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蠕动,破巢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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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笨小孩不会是你吧?”唯一把脸凑到唯一的脸上,问道。

“不是。”修双把那张臭脸挪到了一边,“听不听?不听就滚。”

“听听听,怎么会不听。大爷继续讲。”唯一再次展示了人类无耻的底线,点头哈腰地活脱脱一只狗腿子,不,那简直是侮辱了狗腿子。

唯一用筷子敲了敲碗沿,插了插饺子,发现里面的汤水已经结成了些许的冰碴子,饺子也变硬了,完全没办法吃,就放下了筷子,心里想念康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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