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阿保机见各首领都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有些暗淡,可他刚毅的脸上依旧有一丝倔强,道:“各位夷离堇(部落首领,大将军),如今李克用的队伍气势汹汹,我们八部任何一部都不是李克用的对手,可我们又互不统属,如此只能被李克用各个击破,难道这一点大家真的不明白?”
羽陵部酋长苦笑道:“八部联盟向来都奉遥辇氏为主,可如果真的把八部合而为一,这可汗就是八部的最高统治者,八部的首领就失去了自由治理自己的部落的权利,这一点于越大人难道没有想过?比如说你的迭剌部,你甘心让别人吞并吗?”
耶律阿保机冷笑道:“为了个人的利益难道你们就可以不顾整个契丹的生死存亡吗?在这个时候不是计较个人得失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想清楚。”
可没有人真的愿意听他的,一时间各部落首领乱糟糟的说什么的都有,耶律阿保机眼中精光一闪而没,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以时间不早了为理由,让大家先吃饭。
陆续有族中少女把酒肉和奶酪、马奶等东西送上来,热腾腾的酒肉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大帐,各部落的首领也确实有些饿了,索性就放弃了争论,坐下大吃大喝起来,他们都知道契丹八部数百年来一直互不统属,不可能会统一,也没有人有能力统一,遥辇氏家族的痕德堇可汗不能,年轻的于越耶律阿保机更不能。
他们一个个都以为耶律阿保机不过只是危言耸听,李克用虽然厉害,但充其量不过只有十万人,除去后勤人员和大量的民夫,真正能战的不足六万兵马。契丹每一个部落能上战场的人都不会低于十五万,更别提那些以上百万计的武装牧民了。所以他们虽然接连吃了几次败仗,但还没有伤到什么根本,是以他们还不会把李克用看在眼里。
可耶律阿保机却知道李克用的厉害,从李克用的身上也可以看出能够把李克用赶出雁门关的朱温有多厉害,是以耶律阿保机十分渴望能够把契丹八部统一起来,也只有如此,才能让契丹在各方势力的争锋中不处于绝对的劣势,最起码能够自保。
耶律阿保机可不想被人把一手建立起来的契丹部落一个个毁掉,他看着那些没有任何危机意识的部落首领,心里的主意越发的坚定。
就在各部落首领都沉侵在酒酣耳热的情况下的时候,忽然一彪人马冲入痕德堇可汗的大帐,在各部落首领惊诧的目光中,这彪人马拔出佩刀,把各部落的首领一个个砍倒在血泊中。
痕德堇可汗清楚的看见这些人都是自己的护卫队,是耶律阿保机一手建立起来的可汗的侍卫亲军,可痕德堇可汗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何会突然发难,更令他惊奇的是为何各部落的人马会眼看着各自的首领陷入危险而没有任何动作。
痕德堇可汗用眼光看向耶律阿保机,耶律阿保机也正好把目光看向痕德堇可汗,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痕德堇可汗什么都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耶律阿保机安排的,包括这些侍卫亲军都是耶律阿保机一手建立起来的心腹,无疑的各部落首领的护卫很可能已经被屠戮殆尽或者已经被控制了起来。痕德堇可汗知道耶律阿保机处事干练,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做,这个时候痕德堇可汗知道耶律阿保机想做什么,甚至自己这个可汗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可他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可汗,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这时他强自镇定,道:“耶律阿保机,真没想到你竟然想到了用这种方法来统一契丹八部,这个办法虽然有些不太通情理,却无疑是最直接的方法。作为契丹八部联盟的于越,你当之无愧。”
耶律阿保机沉声道:“从今而后,没有契丹八部,只有契丹帝国,以后契丹也不再有可汗,而我就是整个契丹的大汗,而不是可汗,更不是于越。”
痕德堇可汗膛目以对,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脸上乱草一般的胡须也根根倒竖,他怒喝道:“阿保机,你敢造反?”
耶律阿保机冷声道:“为了契丹的将来,我不得不如此做,只有如此,才能够与中原、沙陀、渤海等国分庭抗衡,这么多年来契丹一直被渤海国欺凌,被刘仁恭欺凌,现在又被李克用打的连连败退,大批的契丹健儿死在沙陀人的铁蹄下,大批的契丹女人被沙陀人掳走,可您这个可汗却无能为力,我不能让契丹再如此没落下去,我们有的是不怕死的儿郎,有的是丰美的草原,我们的儿郎不能看着自己的牛羊和女人被人抢走,所以只能用八部首领的血来染红我们契丹的战旗,用我们的怒火来燃烧掉敢于抢我们的牛羊和女人的敌人。”
痕德堇可汗张了张嘴,还想继续说什么,但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最后只发出了一声叹息,他清楚的知道耶律阿保机不会放过自己,既然他已经跨出了这一步,就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继续活下去,因为毕竟遥辇氏控制了契丹联盟百余年,根深蒂固,如果耶律阿保机不把自己和自己的家族连根拔起,事后等待耶律阿保机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遥辇氏的最后一位可汗痕德堇可汗眼看着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于越,耶律阿保机手中的弯刀如匹练一般划过短暂的空间,刀光是如此的耀眼,反映着大帐内的烛光,璀璨而夺目。
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他看见了自己的身体,苍老而没有头颅的身体颓然倒下,紧接着整个世界就暗淡了下去,化为虚无。
大梁开平二年,耶律阿保机统一契丹八部,自称天皇帝,建国号大辽。
就在同一年,契丹与沙陀大战于草原,双方互有伤亡,最后考虑到各自的利益,不得不放弃争斗,组成临时的联盟。
次年,在耶律阿保机的建议下,耶律阿保机与李克用联手进攻渤海国,渤海国国王大玮瑎向中原告急。渤海国向来都是李唐王朝的属国,在李柷禅让帝位给朱温以后,他们依然以中原为正统,再一次向朱温称臣,并供奉上上好的辽东人参、鹿茸等贡品,以庆贺朱温的登基,成为了大梁王朝的属国。
朱温接到大玮瑎的告急文书之后,召集文武大臣们商议是否出兵的问题。
一些老成持重的大臣们纷纷道:“如今天下刚定,中原战火刚刚平息,不能轻启战端,何况李克用与契丹联合,两方都是游牧民族,在草原上征战的话,骑兵的攻击力和机动能力都不是我们所可以比拟的,加上人家熟悉地形,若真在草原上跟人家的联军打了起来,胜负实难预料啊!”
一众武将却有不同观点,大将刘鄩道:“渤海国是我们的属国,如果我们见死不救的话,岂不让天下的藩镇和其他小国寒心,以后还有谁敢做我们的属国?”
王彦章也道:“刘将军之言有理,渤海国两百年来一直与中原来往频繁,虽然他们是靺鞨族的后裔,却一直以仰慕我们中原的文化,就连国家的制度和政策也与我们中原别无二致,可契丹却是未开化的民族,现在也想妄自称王称霸,还他娘的什么天皇王,依我看我们直接挥师北上,打的他姓耶律的找不到北,看他还敢不敢称帝!”
王彦章本就是一个粗豪汉子,这时激愤之下竟然在皇上面前口出污秽之言,说完之后心里就有些后悔,刘鄩急忙道:“王将军,皇上面前,怎么能说这种市井之言?你身为大将,怎可像那泼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