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邢州的朱温收到了王檀辗转送来的密报,说河东的乌鸦堂出动了数十名高手前来邢州,目的应该是张虔裕。因为河东方面的人还不知道朱温在邢州,事实上在王檀手下那个负责河东方面情报的分舵主把这条讯息送到张虔裕手上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朱温就在邢州。
张虔裕收到密信,当然是先给朱温看,因为王檀是直接听命与朱温的,这条讯息也是先送到汴州,再从汴州传到邢州的,虽然这样比较麻烦,但这是必不可少的一步,虽然朱温感到没有那个必要,可王檀可不敢省略这一步,因为他这种情报组织如果不直接听命于朱温的话,恐怕以后会出现不可预料的后果,有什么大的事情朱温没有第一时间知道,而错失了良机,或者朱温怀疑他王檀与敌方将领有什么密谋的话,那他王檀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长久以来的封建君主思想让他们这些做官的如履薄冰,生怕有什么事情触怒了朱温,而让自己的前途毁于一旦。在他们想来,朱温虽然平时待人和气,那是因为没有人挑战他的权威,一旦他的权利受到威胁的时候,朱温定然会显出他的铁腕手段。就像当年朱温年轻的时候在广州下达屠城的命令一样,据说那一夜,广州那个国际性的港口城市一晚上就被屠杀了连外国商人在内的二十多万人,其中甚至包括三夫人(山口梅子)的父亲、还有刘金枝的夫家全家。
当然这些大多数都是空穴来风,未必真实,可也足以体现出朱温铁血的一面,所以没有人敢挑战朱温的权威。试想一下,一个能够下令屠杀一座国际性港口城市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对于这些,王檀这个朱温麾下最大的特务头子当然清楚的很,该注意的事项他当然不会严加注意。
朱温道:“杨万里?这个人很厉害吗?”
张虔裕郑重的道:“江湖十大高手中虽然没有他,但他的实力并不弱于十大高手中的人,论实力虽然未必能够进的了前五,但前十绝对能够进的了。”
朱温默然,他很清楚,江湖十大高手中,吕洞宾排行第一,这是不争的事实,就连黄巢也只能位列第三,杨万里可以与十大高手一较高下,可见一定是一个十分恐怖的高手。想想当年的大师兄林言,在十大高手中不过位居末席,据张虔裕的说法,杨万里的武功应该稳胜当年的林言,可见这个人事多么的恐怖。
朱温当然清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所以从现在开始让城中的三百名宣武军的精兵时刻保持着警惕,并通知了孟迁,让他加强城防,以防有细作潜入城中。
朱温也时常不离张虔裕的左右,一来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张虔裕的远房表哥,又是张虔裕的亲兵,二来也是时常可以跟张虔裕一起讨论战略部署,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杨万里的刺杀队伍是冲着张虔裕来的,虽然张虔裕是一代名将,骁勇异常,可那是在战场上,对于这种存在于暗处的刺客来说,张虔裕未必能够从容应对。
战场上的英雄单打独斗的话未必是那些江湖上的草莽英雄的对手,这一点朱温很清楚。
朱温在心中暗叹一声,看来计划有必要提前了……
这一夜,月黑风高,孟迁依然在衙门处理公务,事实上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回家休息了,作为昭义军的统帅,在这种节骨眼上当然不能懈怠,懈怠就代表着失败,这一点他很清楚,能够做到一镇节度使的人当然不是等闲之辈。
可他却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弟弟孟道竟然正在自己家里,和自己的妻子并肩躺在床上,房里充斥着一股蛋白质的味道,想来是两人刚刚经过一场大战。
孟迁的妻子把脸贴在孟道的胸膛上,轻声的道:“道哥,虽然你二哥当年把我们拆散,可他这些年来对我很好,我们时常来往是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但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你有何必非要赶尽杀绝非要置你二哥与死地呢?”
孟道冷冷的道:“虽然他是我亲哥哥,可这夺妻之恨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会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妻子和儿子,我不能容忍知祥以后一直喊他做爹爹!”
孟夫人叹了口气道:“可你利用河东的人对付自己的哥哥,你就不怕李克用麾下那些胡人出尔反尔吗?万一他们在进入邢州的时候连我们一起杀了,岂不是鸡飞蛋打?”
孟道微笑道:“不会,康君立已经答应我,以后昭义军由我来做节度使,只要我们以后以河东马首是瞻就好了,有了河东这支强有力的军队的支持,以后还怕在中原有人敢对我们昭义军不利吗?”
孟夫人有些担心的道:“可我听说李克用未必是朱温的对手啊,现在你二哥可是请了朱温麾下的大将张虔裕来守邢州的,也就是说现在的昭义军的盟军是朱温而不是李克用。李克用和朱温是仇敌,你如果引李克用的部队入城杀你哥哥的话,朱温岂会善罢甘休?”
孟道眼中有了一丝明显的恐惧之色,可随机就被更加强大的贪婪所取代,他假装成竹在胸的道:“现在朱温的大将庞师古正在进军淮南救杨行密,与孙儒开战,据说动用了十万大军。朱珍和李唐宾刚刚接管了感化军,葛从周在兖州、霍存在郓州、徐怀玉防守汴梁、张存敬守宋州和亳州,丁会和牛存节回了河阳,试问他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来邢州?所以张虔裕恐怕只有这三百人的援军了,所谓的大部队中军根本不会到来。”
不得不说孟道分析的很正确,可他却忽略了一点,他们的对手是朱温,朱温向来不打无把握的仗,朱珍的大队人马早已经兵分多路分散渗透到了邢州附近,太行山支脉在这里延伸,山中藏万把人根本不显眼。
孟夫人叹了口气道:“你们哥俩爱怎么闹我不管,可是知祥是我的儿子,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
孟道语重心长的道:“知祥也同样是我的儿子,我做了节度使以后当然会好好的疼她,比二哥这个便宜爹爹对他更要好上千倍万倍……”
孟夫人心中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孟知祥到底是孟迁的儿子还是孟道的儿子,不过着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他们兄弟俩在这次政变中谁胜谁负,孟知祥都是以后昭义军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
街上的更夫打更的声音响起,孟道这才知道已经二更天了,孟道轻声道:“我该走了,万一二哥突然回来的话,计划就前功尽弃了。”
孟道轻盈的翻过了孟迁后院儿的围墙,外边等待的四个亲兵见孟道出来,急忙围上来道:“三爷,城外的讯号已经发了过来,那边的人已经来了,可守城门的人不让进,三爷您是不是亲自去一趟?”
孟道皱眉道:“你们几个废物,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在这种非常时期,深更半夜的开城门,被老二知道了,就连我也解释不清楚,还是等天亮了再说罢,到时候我会让他们进来的。”
这几个人事孟道的亲信,其中有一个还是河东那边派来的高手。据说正是乌鸦堂中的人,说是为了负责孟道的安全,实际上是监视孟道的一举一动的,这一点孟道心知肚明。
孟道说完那句话,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那个河东乌鸦堂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那人只是微笑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连眼神都没有任何闪烁,显示不出他心中的喜怒,这就是专业的间谍,心理素质过硬。
孟道自嘲的摇了摇头,转身回府,可当他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客厅里竟然有几个特殊的客人在等着他,孟道听了家将的禀报后皱起了眉头,这么晚了,到底是谁来找自己呢?
孟道在四个亲兵的护持之下进了客厅,见客厅里只有两个客人,一个四十来岁,身材高大,体态彪悍,可从他冷静的眼神中就能看出这个人绝对不是普通人,因为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那种凌厉的杀气,掩饰不住的杀气,或许只有那种在江湖上打打杀杀的草莽英雄或者是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将军们才会有这种气质。孟道自己也是将门世家,可却很少亲临战场,所以对这种气势虽然熟悉,可自己并不具备这种气场。
另外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略嫌稚气的脸很清秀,身材高瘦,可眼中神采飞扬,一看就是自由习武的人,虽然年轻可不可小视。
孟道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他道:“不知二位是……”
那中年人神态倨傲的道:“我是杨万里,乌鸦堂总舵主。”接着他一指那个少年,“这是我的侄儿,也是我的弟子杨师厚。”
杨师厚也是神色倨傲的冲孟道抱了抱拳,说了两句:“久仰孟将军大名,如雷贯耳。”脸上却掩饰不住的有一丝鄙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