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河阳被孙儒攻陷以后,河阳大将刘经阵亡,李罕之退保泽州,张全义(张言)占据怀州,以牵制孙儒。
刘经麾下却有一名小校,名叫牛存节,与贼军苦战多日,终于带着几十个残军杀出了重围,但诸葛爽和刘经已死,孙儒又占据了河阳城,他们无所依靠,有人说投靠怀州的张全义,有人说去泽州找李罕之,说什么的都有。
牛存节道:“如今天下纷乱,我们如果只是想吃粮当兵的话投靠谁都是一样,可那样不过是混吃等死而已,即便是战死沙场,也不过默默无闻,我等七尺男儿如此死去岂不辜负了这一生?”
众人忙道:“大哥以为我等该何去何从?”
牛存节道:“如今天下大乱,正是建功立业之时,何不择一英雄人物从之,日后也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也好过如此碌碌一生。”
众人忙问如今各藩镇都在招募人才,不知道投靠何人为好,牛存节道:“我纵观天下英雄,唯宣武军的吴兴郡王朱温堪称大英雄、大豪杰。加上朱王爷爱民如子,处处为百姓着想,我们何不去宣武军投靠王爷,以图富贵?”
众人纷纷响应,就这么一行人一路投奔大梁去了。
由于众人没有了战马,一路上就用两只腿走到了汴梁,所幸孟州到大梁路途不过四五百里,众人又都是青壮汉子,平时都是在战场上打磨惯了的,也不怕苦,一路行来人烟稀少,路上随处可见饿死的旅人。
众人身上本就没有剩多少干粮,一路上都是战火摧残的地区,到处都是烽火,不说众人本身就没有银子,就算是有,都没地方买吃的去。
所幸的是众人都带着弓箭刀枪,遇到林子运气好的话还能打几只野兔什么的吃上一些,所以一路上也不至于饿死,就这么来到大梁城外。由于众人都带着兵器,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看就知道是不知从哪里溃退来的溃军。
当时就被守城门的兵丁给拦了下来,牛存节急忙道:“我等是从河阳冲出来的残军,现在刘经刘将军已经战死,我等特来汴梁想投靠在王爷麾下,麻烦军爷通报一声。”
那守城门的小兵不敢做主,只得先禀告了他们的把总,那把总上下打量了牛存节等人一眼,见这帮人虽然都带着刀枪,可明显刀口上都有多处豁口,身上的盔甲更是破烂不堪,简直连要饭的都不如。不由的心理有些看不起他们,神态有些傲慢的道:“想到我们宣武军效力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们宣武军可是从来不打败仗,像你们这样遇见敌人都被人打的跟丧家之犬一般的兵丁,我们宣武军是不收的,各位还是到别处混饭吃去吧。”
众人大怒,他们可是从孙儒的重重包围中冲杀出来的,一个个可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哪里受得了别人如此傲慢无礼,当下就有几个手握兵器,牛存节急忙对他们使了个眼色,喝道:“不可动粗,我们杀出重围一路东来,什么苦没受过,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呢?”
当下牛存节依旧对那把总抱了抱拳,道:“我等血战数日才冲出河阳,跋山涉水一路东来,为的就是想投到王爷麾下,即便是做一名小卒也于愿足矣。”
可那把总就是一个一根筋,说不让进就是不让进,这一来牛存节也有些火了,双方不禁就开始骂骂咧咧,所幸的是汴梁城的守军军法严厉,虽然与牛存节等人发生摩擦,但还不至于动武。
这边的动静一大,城门校尉一边派人禀报徐怀玉,一边亲自过来调解,牛存节见来了一个更高级一些的校尉,当下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那城门校尉也很通情达理,转脸训斥了刚才那把总一顿,又转身对牛存节道:“原来是河阳的牛校尉,刚才下边的人怠慢了各位,还望各位海涵一二,兄弟我给大家配个不是……”
牛存节等人这才感到心里舒服多了,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进城了,没想到那城门校尉话锋一转,道:“可这件事兄弟我做不了主,我已经禀报了徐将军,想来徐将军一会儿就到,还望牛兄稍等片刻。”
牛存节等人无奈,只得接着等,反正这一路这么多苦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过了大约两盏茶的时间,有几匹马向城门口行来,为首一人二十多岁,面容英俊,白面无须,一身鱼鳞甲更显得他英姿勃勃,正是徐怀玉。徐怀玉身边一员小将,十六七岁年纪,也是唇红齿白,身穿锁子甲,正是王檀。
徐怀玉见牛存节虽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双臂颀长,步履稳健,眼神凌厉,一看就知道是常年习武的人。当下抱拳道:“在下徐怀玉迎接来迟,还望众位兄弟不要见怪。”
如今徐怀玉可是名扬天下,在汴梁城外一战,五百人马连破敌人七座营寨,杀溃两万大军之后全身而退,这种战绩可以说足以傲视天下了。
牛存节等人听说对面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名扬天下的徐怀玉,当即吩咐跪拜在地,齐声道:“徐将军威震天下,我等仰慕已久,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这一番话虽说有拍马屁之嫌,但说的也都是实话。
徐怀玉谦虚道:“如今宣武军正是用人之际,众位一路跋涉至此,先进城休息一天,明日再与众位兄弟接风洗尘。”徐怀玉之所以如此客气,还是因为见牛存节器宇不凡,绝非等闲之辈,如果是真心投靠的话,日后也是一员猛将。如果是其他藩镇或者是秦宗权派来的卧底的话,就更要单独对待了,如果直接安排入军中的话,岂不是正好中了敌人的计策?
这时朱温也正好在大梁,因为韦凤刚刚生下一女,朱温把前线的指挥权交给了朱珍和李唐宾等人,自己带着亲兵回了汴梁探望刚出生的女儿。现在朱温也算是儿女双全了,唯独有些遗憾的是张小惠依然毫无所出。
刘金枝和朱温生的儿子朱友裕虽是长子,却不是嫡子,由于其母刘金枝如今被时溥霸占,所以朱友裕在朱老妇人心中是不能接替朱温的家业的;黄颖的儿子更是连个名分都没有,现在还叫康勤,这个秘密也只有少数人知道,就连康勤的养父康俭都不知情,更加不能算数;山口梅子虽然已经接到了大梁,可她是日本来的番邦女子,他的儿子朱友圭也就是小名儿叫遥喜的那个孩子也不具备继承权。
唯有张小惠或者韦凤的子嗣才有资格接替朱温的家业,可偏偏张小惠一无所出,韦凤又生了个女儿,所以虽然朱温有儿有女,朱老夫人还是有些不太满意。
朱温却是毫不在意,在他心中,所有儿女都是一样,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朱温这时正在陪着过月子的韦凤谈天,亲自抱着女儿,张小惠也在一旁,一家人其乐融融,场面十分温馨,不时有爽朗的笑声传出,昭示着他们快乐的心情。
朱温听到亲兵禀报,说是徐怀玉求见,笑道:“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来。”
朱温到了客厅,徐怀玉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徐怀玉把自己的担心说了,道:“我见那牛存节武艺不凡,是一员难得的骁将,不过此时兵荒马乱,怕他是秦宗权派来的奸细,这才先把他安排在馆驿休息,他只带了四五十个人,想来即便是奸细也闹不出多大的动静来。”
朱温一听牛存节的名字,心中似乎有些印象,《新五代史》梁臣传中有他的传记,是后梁的开国大将。朱温当下道:“怀玉兄弟多虑了,他带人来投奔宣武,我们就应该以诚相待,怎能疑心?既然他是河阳刘经麾下的小校,诸葛仲方应该认识,至不济也应该见过,不妨让他去看看是不是真的牛存节,到时候自然知道是不是蔡州的奸细了。”
徐怀玉道:“末将也是这个意思,我来之前已经派人通知了诸葛仲方,让他带人去认,想来明日即可见分晓。我此次来是想先跟将军说一下,牛存节此人绝对是个人才,不管他是不是蔡州的奸细,希望到时候郡王都要留他一条性命,如今宣武日渐兴盛,兵力越来越多,正是用人之际,缺少的就是将才,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如果杀了怪可惜的。”
朱温笑道:“这一点怀玉不必担心,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个道理我还是了解的。更何况我想这个牛存节定然不是蔡州的奸细,我可以打包票,呵呵……”
徐怀玉有心问朱温为何如此肯定他不是奸细,可见朱温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也就不再多问了,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徐怀玉这才退了出去。
却说牛存节等人被安排在驿站歇息,徐怀玉安排的十分周到,命人送来了几十套干净衣服,并命人烧了热水让他们洗澡,酒菜饭食更是管够。牛存节一行人感觉这真是人间天堂般的日子,当年他们在河阳的时候,刘经对他们确实吆五喝六,哪里把他们当过人看。大家一致觉得,牛存节的决定十分正确,幸亏来了宣武军,这如果要是到了李罕之那里的话,不被打军棍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会对他们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