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纳闷儿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无缘无故的拦住自己一行人的去路的时候,朱温喊道:“颖儿,怎么是你!”
众人这才发现那戎装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黄颖。
黄颖嫣然一笑道:“我说过,你去洛阳一定要带上我,想丢下我一个人,没那么容易!”
朱温一勒马缰,胯下战马“唏呖呖”一声长嘶,在黄颖面前停了下来,朱温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此行祸福难料,你还是回去吧!”
黄颖笑道:“你都不怕危险,我怕什么?”
说罢一夹马腹,当先而行,朱温拿她毫无办法,只得纵马跟了上去,一行人向洛阳城疾驰而去。
就在这时,身为黄巢的控鹤军指挥使的林言正一脸阴沉的对一个中年汉子发号施令,他沉声道:“你这次前去洛阳,务必要一举袭杀东都留守刘允章,到时候前锋营的朱温朱将军也将在场,他自会想办法接应与你。你最好能够在朱温在场的时候动手,之后你们联手杀出城外,黄王的大队人马会在城边接应你们。只要刘允章一死,洛阳城群龙无首,定然不攻自破。不过这次刺杀行动危险万分,你怕不怕!”
那中年汉子道:“这次行动就连前锋营的主帅朱将军都不怕危险的参加,我就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如果能够用卑职的一条命换来整个洛阳城,卑职死而无怨。”
林言点头道:“好,那么你这就动身,争取在朱将军跟刘允章谈判之时入城,这样你们也好有个照应。”
那汉子答应一声,躬身了出去。
林言的眼中流露出了浓浓的得意之色,他喃喃道:“朱温,这次洛阳之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只要刘允章一死,你也一定会跟着陪葬!到时候,不就没有人可以跟我抢我的表妹了吗?哈哈……颖儿,到那个时候,你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的,是吗……”
说到最后,林言眼中的得意之色被浓的化不开的温柔所代替……
正午时分,朱温一行人到了洛阳城下,守城的唐军如临大敌,城头的弓箭手齐刷刷的把弓箭上弦,对准城下的朱温等人。城门口的守将对城下喝道:“尔等是什么人?莫要靠近城门五十步之内,否者我们就要放箭了。”
朱温等人在距离洛阳城城门五十步的地方勒住战马,徐怀玉高声道:“我等是黄王的使者,求见你们东都留守刘大人。”
那守将听说是黄巢的使者,不敢大意,他知道黄巢的人马已经拿下了汝州,现在距离洛阳不过只有数十里的距离,所以才会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赶忙派人去禀告刘允章,并让朱温等人在城外等候。
黄颖眉头一皱,道:“这个刘允章好大的架子,竟然让我们在这里等,我看倒不如直接挥兵攻破洛阳城来的直接,到时候看他这个老家伙还摆不摆臭架子!”
朱温正色道:“你不用拿话激我,无论如何我总要试上一试,我可不想眼看着这天下最繁华的都市变成一片焦土,更怕城中百万计的百姓流转死亡,暴尸街头。”
黄颖深深的看了朱温一眼,叹了口气道:“你虽然顾念天下,可天下人未必会感激你。”
朱温心中一震,想起后世对朱温的评价,脾气暴躁、残忍好杀、荒淫无耻、无赖成性……就连欧阳修也在《新五代史》中感慨:“天下恶梁久已!”朱温想到这些,不禁摇头苦笑道:“我只求心之所安,哪里管得了其他人怎么说。”
黄颖定定的看着朱温,眼神有些迷离,说实在的,她第一次喜欢上朱温的时候,其实并不了解朱温,只是感觉道这人不错,做的菜又好吃,还能对天下大势分析的那么透彻。可慢慢的,她了解到,他有一颗天真的童心,还有一颗无私的爱心,他可以不计自己的得失去完成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只为一些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
黄颖真的有些震撼,就像当初听说朱温下令屠广州城一样震撼。她发现自己真的有些不了解这个朱温,有时候他温柔似水,有时候却又暴烈如火,一旦有人不小心碰到他的痛处,他就会如火山般喷发,足以毁灭一切。
黄颖看着朱温充满自信的双眼,心中仿佛有种直觉,此行一定可以顺利说服刘允章,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洛阳城。
正当黄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洛阳城城门缓缓打开,长长的吊桥缓缓降下。一队约有五百人的骑兵队伍从城中飞驰而出,在朱温等人身前停下,忽然向两旁分开,一个年约二十六七岁的青年将领一身铠甲,在重重护卫之下来出现在朱温的视线之中。
那人对朱温等人一抱拳,道:“东都南门校尉丁会奉东都留守刘大人之命迎接天平军节度使黄将军的使者!”
这时长安城的皇亲国戚和文武大臣震于黄巢的兵力,已经下诏封黄巢为天平军节度使,是以这个城门校尉会如此说。
朱温听这个小小的城门校尉言辞犀利,也微笑抱拳道:“在下朱温,现在黄王麾下效力,特奉黄王之命出使洛阳,面见刘允章刘大人。”
丁会道:“刘大人有令,只能有两人进城,其余人等暂在城外等候。”
黄颖眉头一皱就要发作,被朱温一把拉住,对黄颖使了个眼色,缓缓摇了摇头。转身对丁会道:“我们双方分属敌对,原该如此,我就与这位徐兄弟两人入城可好?”
丁会道:“请。”
黄颖拉了拉朱温道:“我也要去!”
朱温回头为黄颖笑了笑道:“你放心,我此去定无危险,你在这里暂且等候,天黑之后我若还不出城,你就先带他们回营禀告黄王,再做定夺。”
朱温这话是说给丁会听的,话中隐隐有威胁之意,那丁会听后面无表情,也不知他是否听出了话中之意。
黄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放开了朱温的手,大声道:“好,三哥一切小心,若他们敢对你有什么不敬,我们就踏平洛阳城!”黄颖话中的威胁之意更浓,丁会冷哼一声,一脸的不屑之色。
朱温怕节外生枝,赶忙道:“丁校尉,我们这就入城吧。”
丁会一转身,道:“朱将军请。”
黄颖看着朱温和徐怀玉被数百人簇拥着进入洛阳城,心中莫名的有些担心,洛阳城中怎么说也有两万人马,朱温和徐怀玉就两个人进城,万一有什么冲突,连逃跑的希望都没有一点儿,能不让她担心吗?
朱温等人从定鼎门入城,这一进城,朱温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了,过了长长的城门甬道就是定鼎门大街,又叫天街。街道之宽足有一百二十米以上,地上铺以青石,其平如镜。就连朱温这种在二十一世纪看惯了宽阔的大马路的人都感到无比的震撼,就更不用说徐怀玉这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乡下小子了。
朱温笑道:“怀玉兄弟,你看这定鼎门大街如此之宽,究竟能够让多少辆马车并行?”
徐怀玉道:“应该可以并行几十辆吧!呵呵,我也没有数过,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朱温身处敌营,四周密密麻麻都是敌方的军队,刀枪剑戟在冬日的阳光下分外的耀眼。朱温却与身边的徐怀玉言谈甚欢,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这当时天下第一大城市的繁华景象。
宽阔的定鼎门大街两旁店铺林立,酒楼、妓馆、当铺、药铺、布庄……各种店铺应有尽有,不时有浓浓的酒香自两旁酒楼之中传出,让人不禁悠然神往。
丁会骑在马上在前引路,一行人沿着定鼎门大街浩浩荡荡的向北而行,大约走了有七八里路的光景,到了天津桥。
朱温见这天津桥宽约二十米,长约三百多米,横跨洛水之上,南连定鼎门大街,也就是天街,当时洛阳城最宽的街道,应该也是世界上最宽的街道。北连皇城的南大门端门,是当时连接洛水两岸的主要桥梁之一。
唐代洛阳的八大奇景之一的“天津晓月”就在此处,历来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流连于此,写下无数华丽的诗篇。李白、白居易等人都有写天津桥的佳作传世,为这座天津桥平添了许多迷人的色彩。
朱温心想,过了天津桥就是皇城了,难道这刘允章竟然敢住在东都的行宫不成?
朱温摇了摇头,心道:“就算借他刘允章几个胆子,他也未必敢住在皇帝的行宫之中,过了天津桥定然不会直接入端门进皇宫,肯定会转向其他方向。”
行至桥中间的四角亭时,朱温见亭中有一清癯的华服老者正站在亭中,凭栏望着已经结了一层薄冰的洛水,他孤寂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有些凄凉。
老者听见桥上传来的马蹄声,缓缓转身,走出凉亭,迎上众人,道:“贵客远来,老朽刘允章有失远迎,还望贵客海涵!”
朱温见这不起眼的老者就是东都留守刘允章,不禁心中暗暗称奇,赶忙迎上两步,躬身道:“久闻刘大人勤政爱民,为官清廉,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晚辈黄王麾下朱温,见过刘大人。”
刘允章凄然一笑,道:“朱将军何必客气,请亭中入座。”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