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见那女子只是跪在地上求饶,想来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随便盘问了几句,也就收回了长剑。
黄巢见不过只是虚惊一场,给朱温打了个招呼,道:“我们走吧!”
等黄巢和朱温都走出了房间,那女子眼中闪闪生光,心中仿佛暗自下了一个决定,她轻轻的咬了咬嘴唇,唇角微微上翘,仍旧带着泪珠的俏脸上浮现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她暗自心想:“这个年轻的将军虽然满头满脸都是血污,可让人看上去更有男子气概,看他脸颊的轮廓,分明就是一个美男子,如果我能攀上这样一个男子为夫婿的话,也不负此生了,唉,就是不知道人家有没有成亲……”
朱温哪里知道刚才还在自己剑下尖声求饶的女子转眼之间就幻想着要嫁给自己,他出门后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嘱咐了徐怀玉好好养伤,自己就带着朱珍骑马回原来的营地去了。
因为二哥朱存的妻子吴花还在城外的老营地,骑在马上的朱温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去面对自己这个二嫂,毕竟二哥是为了救自己才惨死的。还有二哥的两个孩子,在这么小的年龄就失去了父亲,想想都让人心疼……
朱温一路上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情,神不守舍的骑在战马之上,城外的营地路途虽然不近,可朱温还是感觉很快就到了。在城外营地把守的义军已经听到了朱温攻下广州城的消息,见朱温和朱珍两人在卫士簇拥之下回到营地,一个个高声欢呼,以最原始的方式欢迎凯旋的英雄得胜归来。
可朱温心中毫无一丝兴奋之意,有的只有深深的忧伤,还有那刻骨铭心的痛!没有亲身体会过那种痛的人,永远不可能了解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惨死在自己面前的感觉,是多么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朱温和朱珍两人来到二嫂吴花的大帐之前,老远就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吴花在轻声的哄着刚刚出生的孩子。大儿子朱友宁奶声奶气的在旁边小声的重复着那简单的几个字:“弟弟……不哭……不哭弟弟……”
朱温感到心中一酸,眼泪不由自主的滑了下来。
他不用进去看,光想都可以想象的出大帐内是一副什么样的温馨场面。他如何忍心进去把朱存惨死的消息告诉她?可不说的话二嫂问起二哥的下落,我又该如何回答?一时间朱温站在大帐外犹豫不决。
虽然朱温在离吴花住的大帐老远的地方就已经下了马,为了怕吵到吴花母子,朱温牵着马缰缓缓而行。
可还是没有逃过吴花这个有心人的耳朵,朱存昨夜在自己正在生孩子的紧要关头匆匆而去,她就知道肯定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办,否则他是不可能在那种时候离开自己的。每次朱存跟着朱温在外打仗,她在家里都会万分的担心,毕竟刀剑无眼,在那么纷乱的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她知道,没有永远打胜仗的将军,就算是打了胜仗,也定然会有无数的己方兄弟永远的埋葬在战场上,成为战场上的英魂。自从她嫁给朱存,苦也好、累也罢、担惊受怕更是家常便饭,可他从来也没有后悔过,因为他知道朱存是一个可以真心对待自己的男子。
有时候,一个女子一生所追求的无非就是一个可以心疼自己、照顾自己、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离开自己的男子而已,可这个看似简单的要求也并非是那么容易满足。
因为在古代,男尊女卑的观点深入人心,有多少男子会真心的对待某一个女子?他们大多都是喜新厌旧之辈,侍妾是纳了一个又一个,不行的话再转手卖给别人,或者是赠送给故交好友,那时候女人的身份低的可怜。
就连白居易那样的人还时常买些个妙龄女子回家寻欢作乐,三两年过后玩儿腻了再卖掉,之后再接着买。这些事情在他的诗中有明确的记载。“十载春啼变莺舌,三嫌老丑换蛾眉。”六十多岁时的白居易竟然还能以自己可以在十年之中连换三批家姬为傲,可见那时候男子对女人是如何的薄情寡义。
所以,吴花能够嫁给朱存,她已经很知足了。
吴花听到了外边的动静,以为是朱存回来了,赶忙对正在旁边看着年幼的朱友宁的老妈子道:“帮我看一下是不是二爷回来了,赶紧让他进来。”
老妈子笑道:“定然是二爷回来了,也不知这二爷怎么了,这一去就去了一晚上,竟然连正在产子的夫人都不顾了,我让他赶紧进来看看小公子,二爷看了一定喜欢的不得了……”那老妈子一边唠唠叨叨一边往外走。
一出门看见朱温脸色不太好的站在帐外,身后不远处还跟着朱珍,却不见朱存的身影。老妈子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好的预感,跟朱温行了个礼道:“老奴见过三将军,我家夫人让老奴问问二爷现在何处?”
朱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哽咽的说了一句:“二哥没了!”
老妈子心里一惊,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老半天没说出话来。
房内的吴花当然也听到了朱温的话,她的心一下子就仿佛被放进了冰窖,冰凉冰凉的,仿佛已经停止了跳动,在这一刻,仿佛就连天都塌了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的朦胧和模糊,一连串晶莹的泪珠滚滚滑落,滚烫的泪珠打湿了怀中婴儿的脸庞,她也像是毫无所觉……
朱温掀帘进了吴花的大帐,看见两眼发直默默流泪的吴花,他当然知道刚才的话她定然已经听到了。朱温也不说什么,只是普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上已经渗出了鲜血。
朱温轻声讲述了朱存惨死的经过,吴花听后竟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那么呆愣愣的瞪着眼睛出神,眼中的泪水仿佛如流水般直往下淌。
朱温劝道:“嫂子,你心里难受你就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那样容易憋坏身子……”
吴花依然是没有任何动静,忽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打破了帐中可怕的寂静。一直呆呆出神的吴花听到怀中婴儿的啼哭声也从沉默中惊醒,脸上有了些许的生机,开始一边哄着怀中的孩子,一边轻轻的抽泣。
吴花哽咽道:“三弟,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朱温又安慰了吴花几句,躬身退了出来,那老妈子还惊魂未定的坐在地上没有反过神来,朱温叹了口气,来到不远处的朱珍身边,两人又哀叹了半晌。
最后朱温想先跟二嫂告退一声,顺便准备一下二哥的后事,明天再来看她。可朱温在帐门口喊了两声,帐内没有动静,朱温就自己掀帘走了进去,可一进门他就看见吴花依然是那么坐在床上,可她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剪刀!鲜血已经染红了床上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