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静回到家里,立即给彭恩泽打电话,想约他明天就去把婚离了。
这一天,林子静早就料到了,户口本一直就带在身上。
彭恩泽的两个电话都处于关机状态。林子静想,没准彭恩泽换用了其他号码了。林子静往他的两个手机上发了同一条信息:开机后请立即联系我,如果您一直躲着不见我,我就走法院程序。
杜运齐给林子静打电话,过来看她,林子静说:“改天吧,我办完事,给您打电话。”
杜运齐说:“子静,你要记着你说的话啊,不要一竿子把我支没影了。”
林子静笑:“哪能呢?说了就一定算数。”
“听见你笑,我就放心了。你一个人要学会怜惜自己,记得吃饭。”
“嗯,我知道。”
“还有,凡事不要急着做决定,更不能为局外人所左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旁观者的意见,未必是你自己的心声。自己多想想才最重要。”
“我懂的杜总,谢谢您。”
“没事晚上早点睡,休息好了,才有精神想事情。多联系啊。”
“嗯,一定。”
汤羽燕一直记挂着林子静和彭恩泽之间的这点纠葛。当林子静打电话告诉她,终于有眉目了,该了结了的时候,汤羽燕恨恨地说:“这个龟孙子,有种他别跑啊。这下他咋不班门弄斧耍大刀了呢?明天他要还不露头,我跟你去他老家,就是掘地三尺,我们俩也要把他掏出来,看他还放他个罗圈屁不?”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怎么可能往他老家跑呢?他一定就在市里猫着。用不了几天,他想明白了,也就出来了。你放心好了。”
“也是哈,没准他也想着既然骗局已经被揭穿了,不如快点利索了的好。这样他就能痛痛快快地把他的更新换代产品带回老家去,好好在村子里招摇一把,给他爹妈长长脸。有这样一个隔三差五就能换个女朋友带回来的儿子,那得是多大的造化啊?称得上是祖坟上冒青烟。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多么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啊!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行了,燕子,你就别跟着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了。他彭恩泽是好是坏,都和我没一毛钱的关系了。随他怎么样。”
“就怕某些人立场不坚定,人家给个三句半好话,就又扛不住了。这种人我算是看透了,谁跟了他,谁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甭指望着能过上顺心日子。他要不出去扯犊子,他都活不下去。”
“我知道。我已经铁了心和他离了。我已经发信息告诉他了,他要一直不出来,我就起诉他。”
“有这个决心就好。咱是一个女人,咱跟他拖不起啊。”
晚上,林子静躺在床上,又给彭恩泽打电话,还是关机。
想起除夕夜自己一个人就像现在这样,冷清清地对着电视,杂乱无章地想了一个晚上的心事,流了一个晚上的泪。而彭恩泽却躺在情人的被窝里欢欢乐乐地团圆着。林子静觉得,他们之间连一点点值得留恋的东西都没有了。
做的永远比说的更真实,更明了。选择结束才是最好的结局,也是唯一明智的决定。不要再彼此欺瞒、牵绊下去了。
路,既然已经走到了尽头,已经没路可走了,那就各自转弯吧。
想想人这一生,在父母的身边也就待个十几年。一路走得最长最久的,莫过于夫妻。
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夫妻都乐于平淡安稳,甘于彼此唯一。有的人就是钟情于情感上的辗转悱恻,苟且中的刺激新鲜。如同那些猫儿狗儿,只要嗅到腥膻之气,立刻就会躁动不安地低鸣着冲上去……
林子静想起彭恩泽曾经不止一次地看着她问:“宝宝,你爱我吗?”林子静至今都不知道彭恩泽是不是真的相信,她林子静是真的爱过他的。如果他不是一个如此滥的人,不管他什么样,她林子静都会和她相守到老,绝不背弃。这就是她的本性。
彭恩泽在她林子静面前一直都很不自信,他也不止一次说过,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就是不想放手,因为我真的爱你。林子静想,如果分手时必须要对对方说一句话,那么她只想说:我曾经真的爱过你。
林子静的手机“呜呜呜”地震动起来,是信息进来。林子静拿起来一看,是彭恩泽的回复。看来他终于理出了头绪,开机了。
“丫头,我现在正有事,不能给你打电话。你给我两天的时间,等我把这点事处理完,我再去找你。还有,别用“您”称呼我好吗?我看了心里很难受,拜托。”
林子静想,是不是又在撒谎?既然不能打电话,信息总归是能看的。那就发信息:“好,那我就给您两天的时间,不过,就两天。您字是您先给我用的,您忘记了吗?我想当时您一定是和心上人在一起,怕她怀疑才这么发的。为了成全您,我记住了使用了就习惯了。您现在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称谓称呼我,就随大流叫我小林或者我的名字。因为我早就不是您众多丫头中的一个了。那个与我相关的丫头已经魂飞魄散不复存在并永无重生的可能了。仍然听到这个称谓,很觉嘲弄,真的。叫我名字久了,您就习惯了。谢谢。”
彭恩泽的信息很快就发过来:“我自己犯下的错,我自己心里清楚。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不可饶恕。可有一点,丫头,我希望你能相信,从始至终我都是爱你的,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也永远不会改变,我的心里只有你。”
林子静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撞,什么人呐这是?!瞪着眼睛在这说瞎话,也不怕煽了舌头?!他是不是以为我林子静没有看到他的那些东西?可是我只差一步就把他堵到床上,并且他也知道我已经见过他情妇了呀,还来玩这套骗术干嘛呢?!太可气了!
林子静手都有点抖了,她双手按键:又把您这套功夫使出来了?用得很是得心应手啊!在所有女人身上都适用也都在使用。可我已经领教过了。它在我这儿已经过了保质期,进入失效阶段了。您还是省省吧。演了这么多年的戏,我这看的人都烦了累了,您这表演的人倒越战越勇,好玩是吗?有劲吗?您有兴趣演,我也没有兴趣看了。见好就收吧。以后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娱乐了,笑点又不高。谎话说多了,记不住就会不断地穿帮,圆场也是一件挺劳神的事,玩得不好也****。
这一次,彭恩泽许久没了音信。林子静想了想,又给他发了一个信息:两天之后,我们民政局见。彭恩泽很快回复:我明天给你打电话。
第二天中午时分,彭恩泽果然给林子静打来了电话,但他的话让林子静哭笑不得:“丫头,我从现在开始,天天回家行吗?”
林子静简直无言以对,她甚难理解地说:“彭老板,您不是天天都回家的吗?何须问我?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智商太低,实在费解您这话缘何而出?”
“我是说……回咱家……”
“回咱家?您是说我这里吗?我们早就没干系了,我这里也和您没了瓜葛……怎么?您情人把您一脚踢出家门了?您无处可去就回头找我来了?那么我想确认一下,我这里在您眼里是什么地方?宾馆?旅店?寄存处?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太高抬您自己了吧?当您是谁啊?彭老板,别玩了,够了,您不觉得太滑稽可笑了吗?!”
“可是,丫头,我真的想你了,你就让我回去吧,行吗?”
“不用了,彭老板,朝三暮四向来是您的快乐,但那是我的禁忌,我们太犯冲。也就注定我们没法在同一个屋檐下继续生活下去,我不能硬把自家的规矩强加到你家里去,勉强你顺从我的意愿。强扭的瓜不甜啊。况且这也不是强求得了的事。您口口声声情愿为我不自由,不还是差一点点就被我堵在您情妇的床上了吗?类似的游戏您要玩多少遍才觉得够本?我都替您脸红,您自己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害臊吗?您可以正常点吗?再听到您说这样搞笑的话,我都要崩溃了!”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
“您说过一句可信的话吗?连大过年的您都在处心积虑的骗您的父母、骗您的姊妹、骗我,只为了能和情人一起Happy,讨她的欢心。您还有药可救吗?您天天都可以随时回家的时候,天天都在找各种理由推脱,一门心思扑在您情人的身上。劳心劳神地假借到各处出差的引子,半个月二十天的不给我打一个电话发一个信息,一两个月都不登门一次,您还当我林子静存在吗?如今到了彻底了结的时候,您又跑来跟我说这些无稽之谈,有意思吗?别装了,彭老板,从我一一年夏天再次来到北京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来了,您恨不得我立马从您眼前消失,永远不要出现在您的生活中,影响您的幸福日子。您一忍再忍地掩饰了这么久,已经证明了您深厚的功力,很够火候了。现在您解脱了,您终于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为所欲为地做任何您想做的事情,再也无需顾忌也无人掣肘了,这不正是您梦寐以求的结果吗?所以您大可不必继续在我这里纠缠不清下去了,我没兴趣陪您玩。过完周末,我们民政局门口见。从此以后我们互无交集,各过各的生活。”
“丫头,能不能在过几天,让我们都冷静下来再好好想想?”
“不能,就周一。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也耽误不了您什么大事,一会的功夫就好。还有,我在重申一边,请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不要再叫什么丫头。原因我已经说过了,就不再重复。——我现在说的话没有任何讽刺挖苦的引申义。凡事都有一个过程,适应了之后,这一页也就翻过去了,包括曾经的叫法和称谓。既使它只是一个代号,我也希望和从前拉开距离。希望你理解。”
周日晚上,林子静特意给彭恩泽发了一个信息,告诉他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在民政局门口见,并叮嘱他把该带的东西准备好,免得还得浪费时间回去取。
之所以这么做,林子静是担心彭恩泽不去。她知道,彭恩泽是不想也没有勇气和她离婚的。不是彭恩泽对她的感情多么的刻骨铭心,而是外部因素在那里。
彭恩泽的两次婚姻都是以他的偷腥出轨而告终的,而第二次,连婚礼都还没来得及办就匆匆结束了。他得考虑一下怎么抬腿往村子里进,怎么硬着头皮从村中那条常常坐满闲杂人等的必经之路上,从村头走到村尾的家中去,又怎么和血气方刚好脸儿好面儿的母亲交代?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轨,村子就那么大,一点事,屁大功夫就传得人尽皆知。叫父母在村邻面前,如何挺直腰板昂起头来出入?而父母孩子都在那里,他也不能永不回家啊……
周一的时候,林子静早早就到了民政局门口。彭恩泽在晚了十来分钟以后还是磨磨蹭蹭地出现了。
办完手续出来,林子静去做公交,彭恩泽跟在后面:“丫头,你难道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我说就走了吗?”
林子静想想,回过身:“我不会继续在那里住下去了,这几天就搬走。你的一些东西还在那里,房租也没到期。我走之后,就把钥匙放在屋里,然后给你发信息你再回去,随你怎么处理。”
彭恩泽神情黯淡地看着林子静说不出一句话。立了一会,林子静要走了,走两步,她又折回来:“二哥,我不怪你也不恨你,心里话。我们对各自的要求太有差别,原本就不合适在一起。勉强在一起,都很累。还是最初的想法是对的,如果只做朋友,我们会是非常好的朋友。谢谢你曾经为我做过的一切,真心祝你幸福。二哥,再见。”
林子静走了。
彭恩泽转过身去,缓缓弯下腰,一张嘴,一口暗红的鲜血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