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时候,林子静独自回老家陪奶奶过年去了。彭恩泽回自己的家里陪伴父母女儿。
这一年,方冠卓没有回来。林子静和奶奶、方家父母过了一个相对于去年来说,还算祥和的新年,方冠卓打电话来,祝爸爸妈妈奶奶贝贝新年快乐。
接完电话,楚湘萍无奈地叹了口气:“儿女长大了,就跟那小燕儿出飞似的,也用不着父母了,我们就成了累赘,成了多余的人了。”
林子静坐到楚湘萍的身边去:“妈,别难过,我不是回来陪您了吗?卓子哥可能也是事太多了,身不由己,我们多理解他吧。我春节前见过他,他挺好的,也有了女朋友,您不用太担心他。就像您说的,我们都长大了,都已经能照顾自己了,您和爸爸、奶奶多保重点自己,我们在外面也才能放心。”
一年的时间,林子静觉得楚湘萍苍老了许多。人如果心事太重,过的不快乐,可能都会这个样子吧。
楚湘萍拍了拍林子静的手:“傻孩子,你和卓子现在弄成这样,让我的心里怎么能放得下?儿大不由娘啊,我干着急,也没办法,管不了啦……我问过卓子,他并不是真的有了女朋友。前段时间,他打电话说,碰见你了,他说他想看看你心里是不是还有他,就故意气气你,看你吃不吃醋,结果他说,你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走了,像个陌生人一样……”
林子静怔住了,她不能相信这是真的;或者说,她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她看着楚湘萍,神情一点点黯淡下去。
“孩子,卓子走到今天这个份上,真正是骑虎难下,将到这儿了。上,没那么容易;下,又不死心,而且你们俩又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你说,他能怎么办?也只能硬扛着往前走……以前,他从不对我说这些事,一个人搁心里揣着。可是我自己个儿的儿子,我自己个儿了解,他心里也苦,又没地方去说没人可说,到底我是他妈,你们俩的事,也没啥可藏着掖着的了,偶尔跟我叨咕叨咕,他的心里也能痛快点。你们俩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你们俩的那点心思还不都在我心里装着呢吗?再怎么闹的凶,也不能真的彼此再不惦着了啊……”
“可是,”林子静的眼圈儿红了:“已经晚了,妈妈,一切都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再也回不去了。”
“妈知道,你有男朋友了,卓子告诉我的。孩子,妈问问,是哪个?条件好的那个,还是一般的那个?”
“妈,他条件不好,但他对我很用心,这两年处处都多亏了他的照顾,我从心里感激他。”
“孩子,妈是过来人,妈想唠叨你几句,你别嫌妈烦。”
“怎么会呢?妈,任何时候,您在我心里都是我的亲妈妈,我怎么会烦您呢?”
“孩子,你不知道,妈这一辈,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你和卓子能幸福,既使你们俩最终真不能在一块儿,我还是希望你们俩都能找到各自合适的人,好好过日子。
“结婚是大事,是人这一辈子顶重要顶重要的事,不像小孩子过家家,好就过,不好就散。这吃喝拉撒人情往份,零零碎碎的事多得很,这上无片瓦下无埃尘的,连个遮身蔽体的地儿都没有,你说,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呢?再漂亮的女人,在极其困顿的生活里,也会熬成黄脸婆;再贤惠的女人,在穷困潦倒的处境下,也会变成泼妇。两个人的感情再怎么深,也经不起太过拮据的生活的挤压,到头来,就什么都没有了。画饼充饥,肚子就真不饿了吗?望梅止渴,嘴里就真不渴了吗?都太不现实了。
“有些东西,就如同吊在你前方的诱饵,让你时刻充满希望地活着,却不能依靠它而生活,因为他解决不了你的衣食住行问题,还是得脚踏实地地去干,以赚取每一分物质保障,别的都是其次的。
“孩子,论说,你个人的条件数一数二;论家里,咱家的条件哪儿也不比别人差,你千万别自己委屈了自己。卓子不回来,死了心要在北京安营扎寨,咱家里,奶奶那儿有房子,我和你爸爸这儿,也有两套房子,哪天我们几个老的,两眼一闭,这些东西扛不走拿不去,你还不是想住哪个住哪个?既然你在北京也没什么牵连,就回来吧,跟家里这边好好找个像样的人结婚,安分守己地过日子算了。别再死要面子活受罪,自个儿硬撑着了。你跟卓子的事,妈不强求你们了,妈老了,也看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心思了,别人爱说什么,由他们去,嘴长在人家身上,咱也管不了那多,总之,凡事都有了结的时候,新鲜劲儿过去了,自然也就没啥可说的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呐,我和你爸爸、奶奶,我们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了,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你们俩成年不在家,我们这三个老的,一天天没着没落地,什么心气都没有,你要是能回来,我们好歹还有个盼相。”
楚湘萍说道动情处,忍不住落下泪来。林子静忍不住扑到楚湘萍的怀里。思绪万千地抹开了眼泪。
而此时此刻,沐浴在爱河里的彭恩泽正躺在老家的火炕上,给林子静编辑着温馨的短信:
“愿守着一份爱意,幸福到老;愿守着一份温情,平安到老;愿守着一份责任,荣誉到老;愿守着一份信任,相拥到老。每个清晨,让我感受到第一丝温暖的,不是阳光,是你。能有幸有你相依相伴,每时每刻,如沐阳光。愿睁开眼睛的第一刻,轻轻说声爱你。宝宝,谢谢你爱我。
自从汤羽燕结婚后,林子静没怎么去她那里,一方面汤羽燕新婚燕尔,两个人正你侬我侬。另一方面林子静和彭恩泽也同居不久,正出于感情升温阶段,彼此也愿意多些时间在一起,过着清贫却也快乐的二人世界。
零八年的北京,处处洋溢着不一样的气氛,志愿者服务站到处可见。工作人员的脸上笑靥如花,言谈举止彬彬有礼,服务态度更是热情周到。对于那些初来咋到的外地人士来讲,真不是一般的方便。
北京的大街小巷,花丛林立,景观墙独具匠心。每一个角落,甚至都焕然一新,统统都变得雍容优雅起来。
林子静不由自主地想,那些培植花草林木的商家这回算是逮到了一个大商机,着实大发了一笔。
小姐妹依娜到底还是和小四川分了手。依娜让小四川滚蛋后,自己把店兑了出去,然后到批发市场批了些零头巴脑的小玩意,找个地下通道,自个儿练摊去了。
彭恩泽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但他没敢和林子静说,他不想林子静知道他和依娜一直保持着良好的联系。
知道依娜最近的情况,林子静还是和汤羽燕通电话的时候听汤羽燕提及的。林子静不晓得为什么依娜忽然间就和她联系的少了,她也没空儿去细想这些事,每天在单位,零零散散的事儿一大堆,晚上回到家里,还有一些琐碎的事——彭恩泽自打兼做融资的事情以后,就变得一天比一天忙碌起来。他马不停蹄地到处挖单子,找契机。辗转在N个下线之间,讨论筛选他认为差不多的项目。每每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很晚了。
林子静开始自己买菜做饭洗衣服归置房间,并承揽了彭恩泽的大部分事物。他实在是没有空闲了。
七月份的时候,彭恩泽和古丹等几个人,到南方实地考察去了。他也就正式辞了职,不再给那个韩国人开车了。
刚开始,林子静还有点不太适应,每天一个人在家总觉得空落落的,好像缺少点什么,因而下了班,她也不愿意回家,在公司里耗够了,才无精打采地回去。
一天她无无意中看到仓央嘉措的那首很有名的情诗《那一夜》,她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多美啊,林子静在心里感叹着: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经纶,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了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林子静看得入了神,她打开自己的邮箱贴过去,发给了彭恩泽。
“小林,看什么呢?这么全神贯注的?”杜运齐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林子静的背后。林子静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杜运齐,便莞尔一笑:“杜总,您也没走呢?”
“你不也没走?什么好东西,让你这么入迷了?”
“一首诗,特别美的诗。”
“哦?是吗?我看看,”杜运齐微俯下身看了一遍:“是不错……你在发邮件?”
“发完了,随便看看。”
“好像我们还不知道彼此的邮箱地址呢,这样,小林,你随便发个东西到我邮箱里,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相互发东西的时候也方便,不用现找。你呢,如果对我或者公司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设性提议,不愿当面说,也可以以邮件的形式发给我,这样既解决了问题,又不会产生尴尬,是不是一举两得呢?”
“那,发什么呢?”
“就刚才那首诗吧,回头我再欣赏一下。”
林子静轻点鼠标,把这首深情款款的情诗发进了杜运齐的邮箱。
“小林,一段时间以来,看你精气神都不错,谈朋友了吧?”
林子静红了脸,微微点了下头。
“谈朋友了就好,一定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祝贺你啊小林。说起来,你也早就到了谈恋爱的年纪,是该有个归宿了。如果是在你的老家,恐怕小孩子也是有的了吧?”
“谢谢杜总。我们老家那边儿是结婚普遍都挺早的。”
“像你这个年纪,在北京其实还谈不到需要着急,但在你老家,就算大龄了吧?老也没个男朋友,一回家,家里人肯定唠叨起来就没完,这下就好了,在不用惦着了……哎,小林,前几天我看你下了班,回家还是挺积极的,怎么这几天,倒磨磨蹭蹭的不愿意走了?两个人闹意见了?”
“没有。是……他出差去了。”
“噢——,我说嘛,既然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又没有其他安排,不如一块儿吃了晚饭再回去吧,刚好我约了个朋友,咱们一道儿。”
“不用了杜总,您有客人,我去了也不方便。您忙吧,我一会也就回去了。”
“不碍事的,都不是外人,一个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多年的老关系了。很久不见,难得今天都有空儿,就相约一起吃个饭,随便聊聊,没什么要紧事。”
林子静不好再推辞,只得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