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雁声音一反常态,没了以往的冰冷孤傲,悠然中透着丝许惆怅。
“足够强大?能打赢你为止吗?”谢中靖心头咯噔一下,一想到沉雁那鬼魅般的实力,心里就一阵骇然。
沉雁背对着谢中靖,继续眺望着阳光普照下的峡谷,说道:“你以为打败我就足够强大了?别天真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个世界上,比我强的大有人在。”
谢中靖从未企及过部落和峡谷以外的任何事物,就是有也都是道听途说,不辨真假,可沉雁不一样,她是神秘的外来人,在她被父亲救起之前,谁又知道她从何处来?又经历了什么事?
关于沉雁的一切,她守口如瓶,就算岁月流逝,时过境迁,可十年后的今天,流年也未曾改变她那张永远淡漠的脸,只是徒增了几抹寂寥在脸上,以及更加白皙精致的容颜。
一阵微风拂过,沉雁那不修边幅的鬓角长发被肆意吹起,凌乱的发丝随风摆动,站在后头的谢中靖望着她那单薄孤冷的背影,心里不禁在想,如此一个实力卓越的女子,若要不是父母亡故的因由,也许,自己真能唤她一声姐姐。
谢中靖忽的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想起当年初见沉雁时她那一身华贵的绫罗绸缎,一张血迹斑斑的脸,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当父亲拉着她在自己面前说自己多了个姐姐时,不知所措中却实实在在的夹杂着莫名的欣喜,那份欣喜,现下想来竟是那么的讽刺。
谢中靖已经记不清当年沉雁失踪过几次,父母将她寻回过几次,但最后一次,那个只有沉雁一个人回来的一次,深深的烙印在了谢中靖脑海里。
“当年,你为何要三番四次的出走?”谢中靖炙热的目光落在沉雁的后背上,这个父母亡故后无比坚强的照顾起自己的女子。
沉雁身子微微一震,曾想过无数次谢中靖为何不问当年自己出走的原因,也想过许多应对的措辞,可万般不料竟会以这种情景在此刻问起。
沉雁犹豫着,谢中靖已然成人,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无论是心志还是实力,谢中靖仍未达到自己所期盼的那样。
“是你害死我父母的对不对?”
谢中靖声音又干又涩,略带几分嘶哑与沉重。
“不是......”沉雁瞳孔大张,面部开始痉挛,似有种种苦楚一般难过。
“那他们是怎么死的?告诉我!”谢中靖上前一步,内心压抑多年的疑惑令他急切的想知道答案,但同时,他又害怕知道。
面对谢中靖的追问,沉雁有些神情错乱,既有一吐为快以解心结的冲动,又有难以启齿不愿说出的纠结,思前想后,沉雁心中顿生反感,孤冷的脸上愤怒将煎熬替代,一转身,一个俯冲便狠狠的扼住了谢中靖的咽喉,并将其轻而易举的高高举起。
谢中靖惊愕的看着沉雁,面对沉雁突如其来的攻击,谢中靖就像俎上之肉般,毫无反抗能力,只能双手紧抓在沉雁扼住自己脖子的右手上,任其宰割。
眼见谢中靖面色通红,呼吸困难,可沉雁却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反而劲道渐渐加大,让谢中靖就连睁开眼睛都变得极为艰难,且布满了血丝。
“还是那句话,等你足够强大了,我就离开,并告诉你一切!”
话毕,沉雁愤怒的面容逐渐平复,看着那张被自己高高举起挣扎在痛苦与死亡边缘的脸,心头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突然手一松,沉雁背过身去,深邃的眼里随即蒙上孤傲的煞气,听着身后谢中靖传来的咳嗽声,沉雁走至洞口边沿处说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会帮你去捉那虎王豹,完成你的成人祭考验。”
谢中靖不住的大口喘息着,虽然与空气只是那顷刻间的隔离,但眼前的黑暗与窒息般的难受,让重归这个世界中的谢中靖有股久违的再生感。
缓缓站直了身子,呼吸已经慢慢均匀下来,深知沉雁习性的谢中靖知道多说无益,故在心底埋下一定要打败沉雁的誓言后便无比仇恨的对着沉雁吼道:“虎王豹作为低级妖兽,就凭我们两个能生擒它?”
“畜生始终是畜生,无论多强都有它的致命弱点,人也一样。”
谢中靖虽心中好奇,但还是不屑一顾的趾高气昂道:“弱点?我看你比它不止弱一点吧。”
“少废话,按我说的做,保准能全身而退的将虎王豹擒回部落。你还想呆在这多久?”
谢中靖张张嘴,欲在讽刺刁难几句,可心下也知道,当前除了遵从沉雁,另寻他人帮自己通过考验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故只好愤恨一声,走到洞口矫健的向下攀爬而去。
沉雁看过谢中靖一眼,随即轻身一跃,笔直的跳了下去。
由于不是很高的关系,谢中靖没过多久也已从峭壁爬了下来,回到地上,稠密的树林让周围十分阴暗,虽然对光线还有些不适应,但当谢中靖转过身的那一刻,还是隐约能看清幽暗中沉雁正站在不远处凝望着自己。
沉雁不知何时手中已拿来了自己的佩剑,部落中唯一的铁剑,而在她身旁搁在地上的是谢中靖的武器,一柄用石头消磨的钝斧。
“扛好你笨重的石斧,跟我走。”
沉雁说罢掉头走向昏暗的树林,谢中靖也不二话,走过去撩起石斧便跟了上去。
大致过了半个时辰,二人一言不语的走到了峡谷的西南边,只见一个圆径足有两丈开外的天然石洞出现在二人面前,里面黑漆漆一片,也不知深浅多少。
拿起洞口摆放整齐的火把,沉雁用一旁的火石将其点燃后就径直走了进去,谢中靖虽不是第一次来这贯穿峡谷与上古兽林的溶洞,但以往来都是在门口就止步,从未进入过洞内,因此心里难免有些发毛。
可看着沉雁就这么无畏无惧的走了进去,谢中靖也不甘示弱,点燃火把心一横就快步走了进去,并且还走在了沉雁的前头。
越往里走,谢中靖心里就越慎得慌,除了火把照耀的那一丁点可视范围外,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洞里几乎没有一处光点,而且比之外面更加阴暗潮湿,耳畔还不时传来水滴溅落在地上的声音,为这黑暗的洞内更添几分可怖的气氛。
紧了紧扛在肩上的石斧与另一只手里拿着的火把,谢中靖突然放慢了脚步,让沉雁走到前面,自己尾随其后。
“想找什么借口来为你的软弱开脱?”
刚和沉雁对换了前后走势,沉雁的声音就在洞内回荡而起,这让处于高度紧张的谢中靖不由打了个激灵。
“走在后面就软弱了?我只是不熟悉地形而已。”谢中靖有些窘迫,但还是逞强的找了个借口。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
谢中靖还未说出口,沉雁回头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话,有人!”沉雁低声说道,并将手渐渐放开。
谢中靖一惊,忙倾耳侧听周围动静。
果然不过稍许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洞内。
谢中靖紧绷着的脸慢慢松懈下来,心想这溶洞只有自己部落中人知道,但现下正是部落举行成人祭典的时候,绝无可能有族人去上古兽林狩猎,刚才出现的脚步声,究竟会是何人?
带着不解,谢中靖望向眼前的沉雁,虽想问个明白,但碍于脸面又不愿问出口,而且,也许问了也不一定得到答案。
火光下,沉雁眉头紧锁,一动不动的侧着身子好似还在倾听溶洞深处的动静。
“人都走了,你......”
话音未落,谢中靖的嘴就又被沉雁的手给堵上了。
谢中靖这下不乐意了,拿着火把的手一把将沉雁的手挡开,但还没说什么,沉雁一个瞪眼便让谢中靖硬生生的吞回了想说的话。
沉雁转头望向漆黑的洞内,傲气凌人的声音登时响起:“第一个走了,第二个还想留下来送死?”
谢中靖大惊,竟还有一个人潜伏在前面。
此时气氛静到极致,沉雁全神贯注的聆听着前面动静,谢中靖被沉雁的一句话也给惊得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只紧握石斧一副凝神戒备的模样。
一番僵持之下,在滴滴答答的水滴声中,溶洞前方突然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那走势,不难分辨出应该是与前面那人一样往上古兽林走去了。
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在洞内,谢中靖这才安心的吐出一口气,但脸上却依然残留着惊魂未定的神态。
深呼吸了几口洞中潮湿阴冷的空气,谢中靖不禁打了个寒颤,赤裸健硕的上身汗毛随之根根立起,看向沉雁,只见她侧脸的轮廓在火光下突显几分魅惑妖娆,谢中靖一时竟看得痴了。
沉雁似乎发现了谢中靖正注视着自己,头一扭,转身走去。
谢中靖回过神来,不由为刚才的出神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谢中靖毕竟已有十六岁,当他发现兽皮遮挡的胯下出现生理反应后,懵懵懂懂中还是不觉有些莫名的羞涩。
甩了甩头,抛开那些令人难堪的杂念,谢中靖快步跟了上去。
出了洞口,展现在谢中靖与沉雁眼前的是一片广袤的草原,因为是第一次走出部落峡谷以外的地方,对于眼前一望无垠的草地,谢中靖显得格外的兴奋。
感受着阳光的温度与徐徐吹来的微风,谢中靖恨不得马上冲进眼前这片绿草萋萋的草原当中。
“不要被眼前的安逸所欺骗,这片草地里头暗藏的杀机远比你想象的要残忍。”沉雁将火把灭掉丢掷一旁,一如既往的冷冷说道。
刚沉浸于眼前的美好就被沉雁的话给来了当头一棒,谢中靖虽极为厌恶,但还是经不住问道:“杀机?能有什么杀机?”
“这是上古兽林外围的草原地带,生存着不下十种剧毒蛇蝎,但凡中了其中任何一种毒,都会让你生不如死的度过下半辈子。”
听完沉雁的话,谢中靖不寒而栗。
“那你们是怎么穿过这片草原去上古兽林打猎的?”
“走过去。”
“走过去?”谢中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沉雁横了一眼谢中靖:“不然你想怎样过?飞?你还没我那么能耐。”
谢中靖无力跟沉雁吐槽,既然沉雁与部落中人能走过去,自己又如何走不得?
想起方才洞内潜伏着的两个人,谢中靖话锋一转道:“刚才洞中的两个人是谁?”
“不知道。”沉雁十分干脆的回道。
“会不会是周围蝙蝠部落和鹤山部落的人?”
“与我无关。”
谢中靖愣了愣神,忽的发出一声冷笑:“也对,你只是我们滕桑部落中的一名外来客而已,部落的兴衰和生死存亡都与你无关。”
沉雁不与争辩,只道:“等下跟着我的步伐走,提高警惕,时刻注意四周微小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