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祉
知识、巫术和宗教,就是文化的几种大架构,靠着它们填满文化所造成的鸿沟,消除内在矛盾和社会混乱,并且促成有机体的完整化,使人们在困苦、灾难、疾病和死亡时,能够有效而一致地应付。
——马林诺夫斯基伴随着人类追求幸福的步履,祖辈们为我们留下了灿烂辉煌的福祉文化。无论在宗庙的祭祀,抑或在节日的社火中,无论婚丧嫁娶,抑或添丁弄瓦,人们都在为明天的幸福深情地祝福着。在这些文化中,最能见出人类追求幸福的执著与坚定,也最能见出人类对自身幸福的理解。
远古时代,人类尚无充分的能力战胜自然,生产力十分落后,他们的命运与其说把握在自己手中,毋宁说握在大自然手中。虽然我们可以从女娲补天那样的神话中见到早期人类征服自然的悲壮历史,但也同时见出自然的狰狞与恐惧在人类心中留下的惩创与隐痛。前者反映出人类在对自然的异化中,主体朦胧觉醒的兴奋与自豪;后者透视出人类挣脱自然脐带之后,在逼视自然而被自然逼迫的境遇中所感到的深深的卑怯。
为战胜卑怯,也为征服自然,初民们便幻设了第三者——神灵。第三者的出现,缓解了人与自然敌对时的紧张,缓解了这种一对一的单调格局之尴尬,也丰实了单一的世界。神灵的出现,既使人对自然的胜利成为可能,同时也是人妥协于自然的一个台阶。必须明确的是,作为第三者的神灵的出现,与其说是人为幻设的、虚拟的,毋宁说是以真实的姿态走进“人”与“自然”对峙的格局中来的。
从此,人们解释和总结自身与自然的冲突便有了见证,顺应神灵,我们便会获益,逆忤神灵,我们便会遭罪。久而久之,人对自然的恐惧便转化为对神灵的敬畏。苗启明在《原始思维》一书中说:“原始思维的思维情势是异常复杂的:它不仅要对付一个他所不知的实在的世界,还要对付一个他十分畏惧的虚灵的世界,他的思维不能不在灵实夹壁中进行艰难的活动,为他的生存和发展寻找最佳的道路。这是原始思维与今日的文明思维根本不同而又异常复杂的地方。这种处在灵实夹壁中的思维,不仅支配着一切民族的早期思维,笼罩着数万年的原始社会,而且今天的一些民族中仍有浓厚的遗留。”这种思维定式,决定了原始人必须以顺灵为纲,通过对“灵界”的顺应达到“实界”的目的。原始思维的全部智慧都用在这个方面。它决定了原始思维的任务,只能是在灵实夹壁中求主体的清平吉安,生存发展。
正是这种“灵实夹壁”的生命意识,使得人类一方面创造和经营着物质的享受,孕育着后世的科学技术;另一方面为了免除不幸,他们也一心一意地经营着精神上的安慰,孕育着一种深刻的宗教情‘怀。讨论人类幸福,就不能回避宗教、图腾、禁忌等人类由始而来的文化现象。无论如何,这些在现代人看来极富奇异的现象,在古代人那里是如何普遍地盛行着,每一个部落,每一个民族,都毫无例外地拥有自己的巫术、图腾、禁忌与宗教。这一切时隐时现地显示在后世文化的生命机体中,共同折射人类追求幸福的心灵之光。关于巫术
巫术——哈,这个字眼本身就好像充满了魔力,在背后代表着一个神妙莫测、光怪陆离的世界!
——马林诺夫斯基马林诺夫斯基指出,巫术纯粹是一套实用的行为,是达到某种目的所采取的手段,巫术行为的核心乃是情绪的表演。它不是凭空而来的,乃是来自实际的生活经验。大多数类型的巫术仪式,都有表现情感或者预兆目的物的自然仪式,相当于咒术、命令、乞吁、比喻等巫术特点的,都有诅咒、请示、祓禳、未满足的希望的描绘等自然奔放的话语。正是通过这些仪式和话语,“使得希冀的目的在想象中显露,沸腾的感情在不可节制的体态中表现,或者发出语言而宣泄了欲念而预期了目的”。如此一来,“一度的紧张借着语言与姿势发泄出去以后,萦回于心目使人不得安生的幻象也就消灭了,所希冀的目的似乎也更接近满足了,于是我们恢复了平衡,恢复了与生命相和谐的状态”。针对巫术的这一功能,卡西尔指出:“巫术应该被看成人类意识发展中的一个重要步骤。对巫术的信仰是人的觉醒中的自我信赖的最早最鲜明的表现之一。在这里他不再感到自己是听凭自然力量或超自然力量的摆布了。他开始发挥自己的作用,开始成为自然场景中的一个活动者。每一种巫术的活动都是建立在这种信念上的:自然界的作用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人的行为。自然的生命依赖于人类与超人力量的恰当分布与合作……在这方面,巫术可以说成是原始人的必须通过的第一个学校,即使它不能达到意欲的实际目的,即使它不能实现人的希求,它也教会了人相信他自己的力量——把他自己看成是这样一个存在物:他不必只是服从于自然的力量,而是能够凭着精神的能力去调解和控制自然力。”(《人论》)
马林诺夫斯基指出,初民是在一切之上要去控制自然以切实用的;然其控制方法乃是直接去办,是用符咒仪式或强迫风与气候以及动物禾稼等遵从自己的旨意。这种情形在中国早期文化中有确切的记载:“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礼记·郊特性》)这一系列咒语,反映了以农耕为重要生活方式的古代人对风调雨顺的好年景的盼望与祈求。从中我们可以见出初民幸福的内涵及其追求幸福的方式。关于宗教
厌世的心理,幻想的倾向,经常的绝望,对温情的饥渴,自然而然使人们相信一种以世界为苦海,以生活为考验,以醉心上帝为无上幸福,以皈依上帝为首要义务的宗教。无穷的恐惧和无穷的希望,烈焰飞腾和万劫不复的地狱的描写,光明的天国和极乐世界的观念,对于受尽苦难或战战兢兢的心灵都是极好的养料。基督教在这样的基础上统治人心,启发艺术,利用艺术。
——丹纳宗教无疑是人类最古老、最普遍的文化现象之一,宗教活动的萌芽至少可以追溯到尼安德特人的骨头祭坛和丧葬仪节。早在6万年前,在伊拉克的上尼达地方,尼安德特人就曾用7种具有医药用途和经济价值的花卉装饰坟墓。根据人类学家安东尼·华莱士的研究,从那个时候起,人类大约产生了10万种不同的宗教。(参见E·O·威尔逊:《论人的天性》)
宗教产生于巫术的失败,因为巫术的功能每每无法确保人们的愿望如愿以偿。马林诺夫斯基指出:“只在时间很久以后,他才见到巫术力量不能偿其所愿,于是有所戒惧或希望,有所祈祷或反抗,于是乞灵于较高能力,乞灵于魔鬼、祖灵或神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