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尚教授的生命漫漫趋向于倒计时,冯媛和方鸿英在尚教授的撮合下半推半就地结成了恋爱关系;方鸿英的毕业答辩非常顺利。
一天,洪大同和方鸿英从尚教授的病房里走出来,两人都因为尚教授的病情而紧锁眉头。
“他可能熬不过下个月。”洪大同说。
“怎么办?”
“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方鸿英急切地问道。此刻,如果有办法治疗尚教授身上病,他可以付出一切。
但是洪大同欲言又止。停顿了好些时间,洪大同才说:“晚上你到我办公室来。”
当天晚上,正直初秋之夜,万里星空繁华,半弯淡月斜斜地倚在山尖上。方鸿英早早就收拾好了一切,来到了中国医学研究所的门口。门卫对方鸿英已经很熟悉了,直接把方鸿英放进去了。
洪教授办公室的门没有关。此时中国医学研究所虽然已经下班,但依旧灯火通明。许多工作者仍然在努力奋斗着。洪大同的办公室在研究所最中间一栋的三楼。
洪大同的办公室并不大,研究所并没有在办公室给他配备专用的单独实验室。方鸿英走进洪大同的办公室,洪大同颓废地坐在办公椅上抽着烟,整个办公室烟雾缭绕,看来洪大同已经抽了好些烟了,只见他眉头紧锁,似乎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
“你来了。”洪大同没有抬头。
“恩。”
“跟我来。”
方鸿英跟洪大同下了楼,来到了研究所分配给洪大同的住房所在的那栋楼。洪大同没有带方鸿英上楼,而是带着方鸿英下到了地下室。整个地下室本来是专门存放杂物的。后分给了洪大同作为洪大同私人财产的一部分。这间地下室并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房,灯光昏暗,平常储存的杂物都已不见,地下室的中央和四周都画上了卦象,又钉满了铜板,每个方位都放在不同颜色的玉石,精光闪闪,地下室已经布置成了一个诡异的祭台,而洪大同为了这个祭台也花了不少心血。
方鸿英不明白洪大同的意思,只疑惑地看着洪大同。洪大同拿出方开奇的《太华经》及笔记,很庄重地对方鸿英说:“你父亲很伟大,这里面记载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洪大同翻开《太华经》,有一章这样写道:“玄武太虚,洪荒曷极,幽幽生死,自我而始。”洪大同又翻开方开奇的笔记。其中有一段这样记载:“玄武之南斗主生,洪荒为原始之物。此物可考。既知…”日记上后面的半页被撕掉了,不知是方开奇故意为之,还是意外被撕掉的。
“我不大明白。”
“你父亲已经研究透了生死的奥秘。就在这半张纸上。”
方鸿英还是一脸疑惑。
“玄武是指北方七宿,为斗、牛、女、虚、危、室、壁,共六十五个星座,八百余颗星,它们组成了蛇与龟的形象,故称为玄武七宿。斗宿为北方玄武元龟之首,由六颗星组成,状亦如斗,一般称其为南斗,它与北斗一起掌管着生死大权,又称为天庙。女宿四星,形状象箕。虚宿主星即尧典四星之一的虚星,又名天节,颇有不祥之意,远古虚星主秋,含有肃杀之象,万物枯落,实可悲泣也。危宿内有坟墓星座、虚粱、盖屋星座,亦不祥,反映了古人在深秋临冬之季节的内心不安。室宿又名玄宫、清庙、玄冥,它的出现告诉人们要加固屋室,以过严冬。壁宿与室宿相类,可能含有加固院墙之意。北方玄武星宿地位甚高。你父亲似乎已经找到了玄武七宿的秘密所在。”
方鸿英还是没听明白,作为一个科学研究者,他对玄学的东西始终有着一种排斥心理。
洪大同又将方开奇的笔记翻到另一页。其中歪歪斜斜的笔迹写着:“乾坤之为卦,天地之始,屯蒙之为卦,生命之始。天地本为无,然天地之为有…”,后面被重重的墨痕掩盖了,丝毫分辨不清内容。
方鸿英看罢,还是一脸疑惑。
“这里我也看得不太明白,但是,后面有个内容是很明白的。”洪大同翻开方开奇笔记到另一页。这一页有一段内容如下:“损而为益,益得自损,既济未济,两卦为兄弟,互为补充,互为承继。”隔两行,又有一段内容:“损益两卦,合理利用,有神鬼莫测之功效,其奥妙处莫非在既济未济之间乎?”
方鸿英对卦象本不太了解,这些话看得似懂非懂。
洪大同解释说:“你父亲似乎在说,损益两个卦能达到很神奇的效果,而需要既济未济两卦的辅助。我在想,如果损益两卦是否可能将一个人的寿命转嫁给另外一个人身上。如果可以,老尚的命就可以保住。”洪大同双眼巴巴地望着方鸿英,似乎在等方鸿英重大的抉择。
让一个人的性命转嫁给另一个人,话说得轻松,但是不管是谁,都不会愿意将性命转嫁给另一个人身上的。不过方鸿英却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只要能让尚教授多活十年,方鸿英愿意自己减寿十年。
“真的可以吗?您找到具体的做法了吗?只要可以,我愿意将十年寿命减给尚教授。”
“现在似乎还不行。我已经用铜板将卦阵摆好了,按照《周礼》中记载所说的:‘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找到这些颜色的玉石,但是似乎都见效果。我还得再研究研究。”洪大同的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欲语还休了,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并以赞赏的眼光望着方鸿英。
方鸿英终于明白洪大同的意思,其实洪大同并没有完全找到救治尚教授的法门,他只是想知道方鸿英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方鸿英不由地心里想:洪大同心里多虑了,只要能救尚教授,就算牺牲自己一条命,他也是愿意的。但是他并不相信玄学。
过了两天,方鸿英去看尚教授。这两天他一直呆在图书馆和实验室,他要通过医学手段将尚教授的病治好。但是,他的收获几乎是零。
面对尚教授,他满心愧疚,却又得强装笑脸,不停地诉说着这段时间自己在医学上的收获。尚教授听着方鸿英的诉说,眼神多了许多安慰。但是突然又忧郁了起来。
尚教授吃力地说:“小方啊,你这么努力,我很高兴啊。但是我知道自己的情况。我也是学医的啊。”咳了两声,又继续说:“你父亲去得早,我就是你父亲啊。我已经立了遗嘱,我去之后,将所有医学上的书籍和笔记都留给你,还有我那套房子,如果学校不收走它,它也留给你。”尚教授一时说的话太多,又急促地咳嗽了起来。
“尚叔叔,您别说了,您对我的情我这辈子都报答不了。我只求您能再坚持一下,我一定会找到救治你的方法。”
“傻孩子,我这并不是单纯的一两种病,而是身体机能到了极限了。我对于死并不怕,只是我还有事情放不下啊。”
“您说。”
尚教授顿了顿,说:“第一件就是你和冯媛的事。小媛是个好女孩,我家小文没福气啊,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她。”
“您放心,我对冯媛是真心的,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的。”
“话是这么说啊。但我还是不放心。你知道,我一直都希望能喝上你的喜酒。”
方鸿英突然明白尚教授的意思了。
“这样吧,尚叔叔,我现在已经毕业了,也到了结婚的年龄,我们下个星期结婚,让您做我们的证婚人,好吗?”
尚教授两眼湿润:“如果这样,我就放心了。”但随即,尚教授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
“您说。”
“洪所长最近的表现让我很担心啊。”尚教授顿了顿说,“他前两天告诉我,他找到方法来救我了,就是你父亲留下的笔记。说是可以用别人的寿命来给我增加寿命。小方啊,你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为什么他不会用这个方法来给自己增加寿命呢。有时候通往地狱的路是通过善心铺设的啊。洪所长自从对《易经》着迷之后,就不断遭受着灾难,先是老伴突然病死,接着是女儿小芳突然遭受不测,然后就是儿媳妇难产而死,自己的儿子受不了刺激自杀而亡,现在到头来,他却孤苦零丁一个人。但是他很坚强,不管遭受了多大的灾难,他总挺过去了。或许易学还是让他明白了自然之道啊。现在为了我,他却变得不太正常了。攫取他人的性命来为自己续命,这是不道德,不合天道的啊。或许他是一片好意,但这样就是魔道啊。我怕他越陷越深啊。”尚教授一脸的忧虑。
方鸿英当然明白尚教授的态度,尚教授一辈子悬壶济世,当然不会到了临终还走这些歪门邪道。方鸿英心里又暗暗地责怪洪大同了,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不应该告诉尚教授这件事啊。
方鸿英虽然心里支持洪大同的做法,但内心不知道,隐隐地觉得总有些不对劲。他说不上来。但他决定,晚上找洪大同好好谈谈,看他是否找到了具体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