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堃五岁的时候来到了我家,那时候爸爸牵着他,他胆小地躲在身后,不敢说话。爸爸说,阿堃是个享受不到父爱母爱的可怜孩子,他的妈妈生下他之后就撒手西去,而他爸爸去了美国,重新娶妻生子,根本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我小他一岁,他刚来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只是对着个小哥哥有着特别的热情,我小时候很爱哭,可是他一抱住我,我就立马笑了,看得我爸妈目瞪口呆。
当他来我家快两年了,他的性格才逐渐开朗起来。他会带着我一起去跟爸爸血钓鱼,我会带着他偷偷跟我妈学跳舞。我至今还记得他跳舞的模样,很难想象这么聪明的人,却连最基本的舞步都记不住。
他会带着我到处玩儿,想法设法地逗我开心,如果我被欺负了,他一定是那个第一个站出来为我做主的人。记得我上初一的时候,班上的一个男生总喜欢扯我辫子,后来还掀我裙子,我被气哭了,阿堃知道后,二话不说,抄起课桌桌椅便往那男生头上砸,那男生傻了,我也傻了。
小时候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什么叫爱情,只知道开心要跟他说,不开心也要跟他说,又好吃带他一起吃,好玩的一起玩,受罚的时候也要一起“面壁思过”。这样的时光,懵懂而美好,朦胧而美妙。
十五岁以前,我还经常说长大以后要当阿堃的新娘子,他也会说长大之后就娶我。当我们不如花季雨季的时候,彼此默契地避开这种问题,我们之间的感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我告诉他我暗恋谁,他告诉我他在追谁,我们两个无话不谈,几乎知道彼此的所有秘密。
他在十八岁那年,他老爸终于知道了他的存在,作为唯一的儿子,他老爸执意要接他去美国,他死都不肯去,我爸妈在外面劝了好久,他就是躲在房间里面不开门。我从阳台上的窗户那儿爬了进去,发现他躲在被子里,脸被憋得通红。
我说:“阿堃,想哭就哭吧,有我在这儿。”他委屈得像一只小猫,趴在我的怀里嘤嘤哭泣,我从没见过这么脆弱与彷徨的他。“阿堃,跟你爸爸回去吧,他欠你的,你必须得要回来!”
他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珠,错愕地看着我,我想我天生就是个阴谋家吧。
再回来的时候,是两年之后,两年的时间真的没想到能让他改变那么多。一回国,他便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在短短五年时间内,将光夏变成了荣城最大的企业。也许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变化的吧,他从美国回来之后,变得不爱笑,经常冷着脸,更主要的是,他女人不断!
当我的心里开始为这些事情泛起酸的时候,我知道了,原来这么多年的相守,我早已经爱上了他,我比谁都要依赖他。但是我没说出口,依然充当他的红颜知己,在他累的时候给他停靠的港湾。
第一次见到席弯弯的时候,我丝毫没有掩饰我对她的不屑,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嫉妒吧,这个丫头比我年轻,比我单纯,比我更能激起别人的保护欲,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她将会是我的劲敌。
我从没见过阿堃如此对一个女孩子上心过,虽然他经常虐待弯弯,但是更多的时候,他想起弯弯时,嘴角总会浮起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我嫉妒极了,我不允许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所以我的阴谋家天赋彻底被席弯弯激发了出来。
至于席弯弯的孩子,其实我也没料到会失去得那么快,阿堃对孩子的热爱我是知道的,也许是身世的缘故,他对小孩子总会有一种怜惜的感觉。我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流掉席弯弯的孩子,精灵不让阿堃发现,可是事情总是这么出乎意料,我也是被气疯了才会跑去别墅找席弯弯算账,当看到她倒在血泊里的时候,我看见了阿堃眼里前所未有的紧张。
弯弯进手术室的时候,我故意说:“弯弯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她若是不想要孩子,可以生下来之后交给我抚养啊,我一定会将孩子视为己出的啊!”阿堃的软肋就是孩子,我一开始就知道,所以当我看到他眼里逐渐升腾起的愤怒时,我满意地笑了。
我以为我可以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可是弯弯的离去却让阿堃发了疯一般,不管我如何劝解,如何发脾气,他都不曾看我一眼,尤其是当他知道孩子的事是我在搞鬼之后。从那之后,他碰都没再碰过我,就像我不存在一般。
上天还是眷顾我的,那次趁他喝醉酒,意识模糊的时候,我扮成了席弯弯的模样,那一晚,几经缠绵,耳边不断响着“弯弯”这个名字,我的心钝痛无比,不知该如何形容,可就是这一次,这唯一的一次,我怀孕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上天的眷顾还是捉弄。
阿堃一开始时并不相信我怀孕了,因为那晚的事情他根本就记不起来了,听到他冷漠地对我说:“让我原谅你,除非我死去的孩子也会原谅你。”我就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看着他毫不怜惜地掐着我的脖子,我的理智也一点一点开始丧失了。
席弯弯回来了,耀眼得如同天上的明月,所有人都对她赞叹有加,这一点谁都没有料到。她的出现,激发了阿堃长久以来的思念,我看见他不顾一切地拥住席弯弯,心里的妒火彻底爆发了!
我从没想过曝光那张照片会有什么后果,因为我已经失去理智,但是阿堃为了维护她,竟不惜编造出了一个谎话来!就这样席弯弯逃过了一劫,我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她,我再次匿名爆料,将他们从前的事情全抖搂出来,这次,如我所愿的,席弯弯成了众矢之的。
我找人伪装阿堃的声音,然后想法设法地让李墨踏上我的“船”,听到李墨说出席弯弯失魂落魄的样子时,我心里更是高兴,但是我不满足,我要让席弯弯彻底完蛋!
真正开始疯狂应该就是我将她妈妈推出家门的那一刻吧,我对她妈妈说:“你女儿真不要脸,明明知道人家是有家室的人还要搬到隔壁来住下。”她妈妈不相信我说的话,于是我又说:“你女儿现在正被人家的小姨子堵在楼下呢!你想不想去看看?不对,应该是去听听,听听你女儿是荣誉和勾引别人的。”看着她妈妈脸上惊讶的神色,我更加疯狂起来。
看到鲜血的那一刻,我又一瞬间的失神,阿堃将我搂在怀里,可是我并没有害怕,相反的,我因为成功地击垮了席弯弯而变得颇有成就感。现在在想起这些事情,连我自己都意识到,自己也可以恶毒到这种地步。
那天遇见的突发事故,为了自保,我将媛媛推了出去,然后一个人没命地逃跑,当我失足滚下楼梯的时候,我意识到,上帝对我的惩罚要开始了。
阿堃对与我做的这些事情,始终是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我想他之所以这样无非就是想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可是当孩子没有了的时候,他还是在我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那时候,其实我的心已经软了。
如果不是席弯弯突然拿着所谓的证据来找我,我想我真的会变回当初那个温婉大气的周莎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毒妇一般丧心病狂。那天阿堃出去参加席弯弯的婚礼去了,可是他竟然把我锁在了房间,当我听到楼下传来的警笛声,我以为是他报警来抓我的,我吓得什么都不顾了,带着我藏在隐秘处的枪,从卫生间的窗户爬了出去,四楼的高度摔下去,不死也会残废,可是比起这个,我更怕被关在冰冷的监狱里孤老一生。
可是我还是进来了,看到阿堃倒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惊呆了,他毫不犹豫地挡下了那颗本应该射进席弯弯胸膛里的子弹,我感觉自己的力量已经被完全掏空,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除了尖叫还是尖叫,那是我这辈子以来最失控的一次。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爱情就是这样让人疯狂,让人痴狂,让人甘愿抛弃一切,只为维护心爱之人的周全。我输了,输得很彻底,连我自己的一生都输掉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突然觉得很轻松,终于不再背负那么多的爱恨情仇,终于不再因为一个人吃不好睡不好,我终于可以放纵一回自己了。当我想就此解决我生命的时候,警察快我一步将我带走了。
阿堃带着席弯弯来探监,我拒绝了,也许终究是不太豁达吧,我现在的模样,憔悴,苍老,狼狈得跟监狱里其他的女人一样,我实在没有勇气走出去。我知道他们不会嘲笑我,但是我会嘲笑我自己。
他们应该很幸福吧,如果没有我的从中作梗,他们应该会更加幸福。
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也许我注定就是要孤独一生的吧。爸妈来看我的时候告诉我,阿堃将周氏还给了他们家,然后将光夏迁去了一个叫滨江的小城市,听说那是席弯弯的老家。
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爸妈又老了许多,而我自己,何尝未老呢?我接管了家里的公司,变成了一个不会笑不会哭的工作狂,我已经三十几岁了,可是我还是没有结婚。
偶然有一次在荣城的街头,我依稀看见了阿堃,他牵着席弯弯,一人手里抱着一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看上去十分可爱。他们一家四口在公路边等红绿灯,阿堃站在席弯弯的前面,不时扭头与她说笑。
我终究没有勇气走过去,愣愣地站在那里,戴上墨镜的那一瞬间,我的眼眶湿润了。
这就是爱情吧?经得起风波,经得起平静,不管多少年过去,我依然爱你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