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静华开始实习,从最初的备课都紧张,上讲台不会说话,到后来和学生打成一片,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那天苏畅和李纪桐送她到学校,她什么都没再说。静华希望就此可以从他们的生活里走出来,以后就只是朋友了,因为一直以来她也是这么想的。她没有责怪苏畅,她选择原谅他。毕竟苏畅对她是真的很好,她不能责怪他,唯一该做的就是保持距离,离得远远的。
接到伊远的信是半个月之后了,信里说了很多,也设计着他们美好的未来。伊远似乎是处在一种极度的亢奋之下写的心,静华读起来心里甜滋滋的。
静华安心的教着书,每天和蝴蝶一样纷飞的孩子们在一起她很快乐,什么都不想了。有时间的时候,她就会带着书,走到学校附近的一条小河旁,找一棵树,树下一块石头,坐下,看起来,河道里的微风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岸边的柳树,渐渐有了鹅黄绿。树枝头开始有新芽在孕育着,只等着一场春雨或者是一阵温暖的春风它们就会饱饱地绽放开来。
快乐的日子总是眨眼间就过去了,苏畅和李纪桐相跟着一起到学校看过静华一次,三个人一起出去吃饭,看到静华的精神状态那么好,他们两个也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李纪桐和苏畅对视了一眼,默默地碰杯,并没有说祝酒词,就喝干了杯里的酒,微笑着给静华夹菜,叫她多吃些。静华却忽然站起身来,似乎感觉不舒服,她捂着嘴,掩饰着恶心的表情,好端端地为什么会吃块红烧肉就反胃呢,静华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坐下来,喝了口水,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夹过来的菜,只是吃着酸辣土豆丝,感觉特别舒服。
陪着他们在学校的附近转了转,然后送走了他们两个,就已经是晚上了。回到学校的单身宿舍里,静华拿出书来,看了没几行,就觉得眼皮子打架,想睡觉了。没多会儿,她抱着书,就睡着了。梦里,又是白茫茫的戈壁滩上,清凉的水清河边。
连续几天,静华都觉得自己身体出了问题,精神还好,却是奢睡的不行。有时候该批改的作业还没完就呵欠连天的想睡觉。真的是春困吗?这么严重的?静华思量着。还有饮食习惯也变了,不想吃肉,只想吃浓烈的酸汤面,感觉很舒服,胃里那股泛酸的劲儿就被压下去没有了。
一定是自己的肠胃出问题了,静华想着周六的下午没课,该去看看才对。好多年不犯的胃病又来了吧!
周六的下午,温暖的春风还带着丝丝寒凉的味道,静华的脸红扑扑的。静华走出邻镇的卫生室,呆呆地走在窄小的街上,正是逢集,人群里她穿过小镇向学校走去。心里面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忧愁,喜优参半吧!可惜的是伊远那里没有电话,那样就可以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了。
春季运动会就要开始了,学生们都积极准备着,对于孩子们来说,这是个很隆重的比赛,而对于还在实习期叫语文的静华而言,就比较轻松了。为期三天的运动会,加上周日一天,再请两天假,静华计划好了要去新疆一趟,她想给伊远一个惊喜,也希望伊远还她一个惊喜。无论如何,这是爱情的结晶孕育在她的身体里,她会在入睡前轻轻抚摸着小腹,虽然完全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她知道他在那里,是她的孩子,也是伊远的,她在幸福的微笑中悄然入睡,梦里只有春风里摇摆的花朵和孩子灿烂的笑脸。
动身的日子到了,四月中旬,想到新疆的气候应该还比较冷,静华带了棉袄装在背包里,还有她偷偷在家里偷来的户口本。她也偷偷地买来孕妇知识方面的书,仔细地看完,要小心翼翼地保护孩子,举手投足都不能再那么放肆了。当然了,这对于其他人而言还是个秘密,静华怀着些许兴奋和欣喜的心情保有着她的秘密。
刚出了校门,苏畅突然开车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苏畅的车牌号她很清楚,吉普的颜色第二次出现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很是惹眼。
车挺稳了,苏畅跳下车。
他上下打量了静华一番,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静华不想说反问他:你怎么来了?自那天被强吻后,他们还没有单独见过面,这是第一次,静华的心里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我顺路来看看你。你去哪里?
我回家,静华撒谎。
回家?那好,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到前面路口等车去。静华竭力用着平淡无奇的语气说。
苏畅怪异地看了静华一眼,说:至于吗?上车吧!我也顺便去看看王睿去,好久没去看他了。
你想去就去吧,我还是自己走。静华咬着嘴唇说。
苏畅研究地看着静华的表情,说:出什么事了?说吧。苏畅摆出一副你不说就不会罢休的赖皮样子来,不急不恼地等着。
沉默地面对了几分钟,静华只好说出自己想去新疆,已经请好了假。苏畅不意外,他明白她要去看他了,苏畅转身想走,又定住了。他再转回身,面对静华,说:上车,还是我送你!
静华没有拒绝,顺从地上车,苏畅发动了车子。
苏畅从售票厅跑出来,气喘吁吁地跑到吉普车面前说:只有晚上的票。你得等。要不要?
事实是,早上发车的只有站票,苏畅不愿意,那么远的地方,几天几夜,他怎么忍心静华站过去。他已经买了两张晚上的卧铺票,只是不敢直接告诉静华,所以这么说。
那就买吧,就是不知道请假的时间够不够。静华有点发愁地说。
啊?静华,要不然坐飞机去?你看呢?这样就省时省力,早上去,三个多小时就到了。
不行,我没那么的钱。
我有!
你是你的,我知道你有!
算是借给你的!我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非要去新疆不可,可是我可以帮你,你就给我个机会,让我心里舒服点,不然老觉得自己好像欠你的,苏畅嬉皮笑脸地说着心里话,原本是该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可是他只能这样半真半假的说,他担心静华较真,自己无法面对,毕竟那天是自己失去了理智,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友情,那对于苏畅而言是唯一的爱情。
静华犹豫着,苏畅却转身朝路边的公用电话亭走去。他打电话给哥们,定了下午的班机,时间还有点紧,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静华一个人,又是第一次坐飞机,他还是不放心,所以悄悄地买了两张票。又打了一个电话,一个形容矮小,骨瘦如柴看不出年纪的男人十几分钟后出现在吉普车旁,看见苏畅谄媚地笑着,细声细气地叫:苏哥,我来了。
苏畅转脸看看静华,他刚说服她做飞机去,只等这个人来了,说几句话就走。
苏畅下车,把刚才的火车票递给他,退了去,钱是你的,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在这里,一万,够不够?
够了,谢谢哥们儿!
苏哥玩好,要不要我送你?
苏畅瞪他一眼,他就更矮小了下去,不敢再开口。
你们做事情都长点眼色,可别把自己兜进去,到时候我可是不管的。
是,我们记着呢。
回吧,我走了。对了,给我老大捎个话,就说我去外地了。
知道了,他今天保准就会得信。
苏畅转身,那个猥琐的人也转身。苏畅上车,把手里的东西扔到静华手里,说:拿着。路费。走了。然后就是汽车发动的声音.......
这天的傍晚,仗着最快捷的交通工具的两个人出现在乌鲁木齐市。静华手里是伊远的地址。出租车上,静华的心砰砰跳,她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伊远就在附近,他们的距离在一点点缩短,因为时差的缘故,快八点了天还没有黑,可是静华根本就没心思注意这些。
这一路上她尽量少说话,胃里翻江倒海的,她不敢开口,不晕车的她坚持到了机场,就直奔厕所,吐得个天昏地暗,从厕所出来的她面色惨白,苏畅只想敲自己的脑袋,怪自己为了赶时间而开得太快,把静华弄成这样。只能低声下气地给她赔罪,问她还好吗?静华摇头,涩涩地一笑,苏畅的心就揪成一团儿。飞机上,起飞的刹那,静华还是有些不舒服,可是空空如也的胃里再也没什么可吐的,她干呕了数次,杯水不敢喝,虽然是很饿,也不敢吃东西。
苏畅发现静华很紧张,感觉奇怪,她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怎么会不熟悉路呢。他不知道静华也是第一次来,出租车走了约莫半小时的光景,在一个灰白的小区前面停下来。司机浓重维族口音说着:到了。苏畅急忙递给司机五十元钱,找回三十元的零钱来,苏畅下了车,站在门口等着静华下来,静华扑出车子,极快的速度冲到路边去,她干呕着,却只有酸涩的口水从嘴角溢出来,胃里好像是谁在里面荡秋千绞痛阵阵传来,苏畅护在她身后,想扶住她,却不敢伸出手去,只能把手中的水杯递过去,关切地问:好些没有?静华说不出话来,接过水杯漱口,她回头看了一眼苏畅,眼睛里是呛出来的泪水,看不清苏畅的脸,只觉得自己很狼狈,心里酸酸的,觉得很疲惫。而这一眼,却让苏畅的心瞬间就被这泪水淹没掉了。他不再畏手畏脚,跨了一步靠近她,扶着她虚弱欲倒的身子,说:在这里歇一下,你太虚弱了。
路边的马路牙子上,静华休息了一阵子,感觉舒服多了。
心急的静华坐了不一会儿还是先站了起来,夜风中,她打了个冷战。苏畅默默地也站起来,静华掏出伊远的地址,准备进小区去找人。
十分钟后,在小区的最后的破败的一排平房面前,他们站住了。平方的前面是单独的厨房,用玻璃围着,可以看见里面房间的窗户,铁质的门上方还是玻璃。因为具体地址没有门牌号,找到这里就只能问了。可是黑透的夜色中,静默的房子里,几乎都没开灯,好像没有人在家。
苏畅想喊,静华制止了他。又等了一会儿,中间的一户人家亮起了灯。橘黄色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很温暖。静华走过去,苏畅跟在他后面。静华推门,门开着。静华轻轻地走进去。显然这是个小的套间房,进门是厨房,再进一个门,是一个小客厅,只有一张暗红色的沙发孤零零地摆在那里,没有茶几,墙角立着一张矮小的一点儿大的桌子,两只碟子摆上去就没有空隙了。左手边,有一扇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有什么动静。右手边也有一扇门,门大开着。
不知道是为什么,沙发上的那件外套静华看着很眼熟,仔细看去,和自己买给伊远的皮夹克一个样子,颜色似乎是黑色的了,灯光太暗,看不清楚。
静华兴奋起来,难道这就是伊远住的地方,她兴冲冲地推开虚掩的门。
她看见了!这个房间很大,到处是凌乱的画纸,显然是个画室,画架的拐角处,有一张床,床前,还有一个炉子,烟筒直伸出窗外去。床上,有人。静华看见伊远躺在那里,她确定是他,闭着眼似乎睡着了样子,而她不愿看见的,是有一个女人的头,靠在伊远的胸前,他们睡在一个被窝里。那被罩还是静华亲自给伊远买的,她认识。
静华傻了,或许,是她看错了,她想退出去,脚上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的腿发软,她只想退出去,可是怎么就那么难呢,她甚至在一瞬间感觉这只是一个灰黄色的梦,等她醒来,就好了。
床上的女人没有睡,只是闭着眼,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她睁开眼睛,看到房间里多了个人,本能摇着伊远,说:快醒醒!然后冲着静华问: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静华摇摇欲坠,她几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是依曼的说话声,她摇摇头,呓语般对自己说:我走错房间了吧?我走了。
伊远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静华的背影。而他身边的依曼已经震惊地直起了上身,慌乱间在找自己的外套。
伊远昏昏沉沉地看看眼前的依曼,说:你怎么在我床上?再回头看去,门前已经没有了那个背影,伊远费力的集中精神,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而此时,依曼穿好了外套迅速消失在门口,留下依旧迷惑的伊远。
静华坚持着,往门口走去,苏畅在那里等着她,她有一种轻飘飘的要飞起来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带走她。苏畅看见静华出来了,他等着,却惊讶地发现事情不对,静华的眼睛直勾勾的,没有看前面亦或是透过了玻璃,透过了自己的身体不知道看向何处去了。苏畅冲进去,在内门口接住了倒向自己陷入昏迷的静华。然后,他看见了静华身后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正看着他怀里的静华。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哽住了。
苏畅抱着静华想离开。那女人开口了:你把她带哪里去?
苏畅意外地看她一眼,很漂亮的维族女人,高大结实,丰满。苏畅继续往外走,那女人小跑着到他面前挡住他。
让开,你是谁啊?苏畅恼了。心说,不过就是闯进你房间了一下,你还不让走了。
我是静华的朋友,你要带她去哪里?依曼问。
苏畅懵了,原来她认识静华。
你是谁?
我叫依曼,你先抱她进来吧,到我房间来。
依曼说着,转身走进去,苏畅看看昏迷的静华,也只能先跟进去。
依曼打开大灯,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苏畅把静华放在依曼的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转身,一个男人出现了,他的脸色很不好,有种没睡醒的样子,他忽然猛烈地摇摇头,直接扑到床边来,呆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静华。说了一句: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怎么在依曼的床上啊?你怎么了?睡着了吗?静华,你醒醒,静华…….
苏畅听出他的口音,终于明白了,这才是静华要找的人。可是这个女人是谁?他们怎么会在一起?静华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昏迷?
苏畅想了想,静华想走,还是带她离开的好。
苏畅说:我想带她去医院,你们让开。伊远挡着他,问他:你是谁?
我是她的朋友。陪她来找她男朋友的。现在只能先送她去医院了。
伊远站起来,我就是!
你不是!否则她看见你怎么会昏倒?苏畅咬着牙说。
让开!苏畅一把拨开发着愣的伊远,伊远好像一片叶子一样倒在一边去了。依曼赶忙扶住伊远,对苏畅说:他生病了,你别这样对待他。
苏畅抱起静华,走出去了。伊远奋力起身想去追,可是转眼间,苏畅就挡住了一辆难得进小区的出租车,扬长而去。伊远失望的手伸向空中想抓住什么,身子一软,倒在紧跟着的依曼怀里。依曼流着泪,把他拖回房间里安顿在床上,扒开炉子,想让屋子里暖和起来。依曼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做着这些天一直在做的事情。
伊远生病了,开始只是感冒,可是他总是说没事,也不吃药,直到一个星期前昏倒在依曼的商店里的地板上,等到逛街完毕高高兴兴回来的依曼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人事不省了。依曼叫来医生给他看病,医生说伊远得了重症伤寒。需要好好休息。依曼请了朋友给自己看店,专心照顾病重的伊远。一个星期过去了,伊远才渐渐好转起来,可是身体还是很虚弱。昨晚,照顾伊远吃了药,依曼感觉自己好冷,伊远似乎也睡着了,她爬进他的被窝里,想靠靠他,虽然伊远和自己在一起,可是从没有机会这样子靠近过他。依曼依偎在伊远的身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感觉很满足,也很幸福,她也似乎要睡着了。
就在此时,静华却出现了。依曼知道静华误会了,可是心底里却不想去解开它,又很想解释,矛盾重重的依曼在煎熬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