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经过长途跋涉,于上午11点到达观音破半坡,那时由于坎伐木料,树木都长不太高,望见西侧高大石峰,感觉十分雄伟,特别是那上边长满如盖的白皮松,就想把折美景拍摄下来,可是相机落后,照不全,很遗憾。天热,大家早喝完了啤酒,想扔空瓶子,伊远没扔,他知道遇到有水的地方还可以灌水喝。
观音坡半坡有一块平地,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人用石块垒起来一座小庙,他们就坐在庙前休息。连续的爬坡让除了伊远之外的三个人累的够呛,特别是冬梅,她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没有水喝,将就着吃了几块蛋糕,还是饿,却口干的难以下咽。
沟底有水的时候,却凉快,半坡没水了,却闷热的让人受不了。静华对伊远说。
是啊,我们带的水少了,没有用水壶背点水。现在大家都喝死了。
这个庙叫什么名字啊?
好像是叫铁什么庙吧?你看那字迹都模糊不清,一定是年代久远。上次我自己来的时候,在这里没有停留,一个人走的很快的。这会儿,我都已经到了唐王洞下面了。
唐王洞?就是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吗?
是啊!
你说,我们是不是该磕个头啊?静华突然转移话题说。
磕头?你信佛吗?
不知道,你信吗?
我信,几乎是到庙里去都会磕头上香的。
那你带我磕头去,教教我,我还不会磕头那。
行,来,我教你。伊远说着站了起来。
王睿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有插嘴。他的心里正烦闷着呢,一路上,静华下意识的靠近伊远而无视自己,那个冬梅不识趣的总是叫他这样那样,碍着她是静华的同学,又是女孩子,他只能处处照顾她,上坡的跟在她的后面,护着她,不得已的时候还要扶着她的腰推她两把,这令王睿很不舒服。如果换作的静华,他愿意背着她上来,哪怕是再累也心甘情愿。看见伊远和静华走进庙里去,王睿收了心思,也跟着他们进去。
这个庙是纯石块垒起来的,所以并不大,只有一个两米来高的主殿,不过几个平方大小,神位上泥塑的佛像,历经岁月的风化,油漆剥落,斑驳不堪,只勉强能看出来是个佛像。神台上厚厚的灰尘,几注燃尽了的香把插在一个灰尘满满的香炉里。没有拜榻,一块石头代替了。
伊远用手拂去石头上的灰尘,看看静华的浅色牛仔裤,他觉得还不够干净,想去外面找些草叶来再扫扫干净些。静华知道她的意思,说:可以了,没事。你先磕头,我学着。
伊远双手合十,想着佛像拜了两拜,双漆跪下,双掌分开放在两腿外侧,低头磕下去,然后如此重复磕了三个头而后站起身。静华看仔细了,也学着他的样子,磕了三个头。王睿看完,也依葫芦话画瓢的拜了一回。
冬梅的尖叫声忽然传来,几个人吓了一跳,急忙跑出去看怎么回事。
怎么了?
冬梅喊着:蛇!
在哪里?
那里,冬梅指着草丛花容失色的颤声说。
伊远仔细搜索了草丛,没发现什么,放了心,对冬梅说:没事的,可能就是路过的蛇,只要你不动,不惹它,它就不会攻击你的。
虚惊一场之后,他们就又出发了。
他们现在走到了一道山梁上,几个伐木的工人正在路边休息。路开始变得平缓起来,松针落下来,踩着有点滑。路边开着紫色的像是吊钟一样的一样的花,这里一簇,那里一簇,零星的开着。他们又喝又累,找了块大石头,一起坐下来。伐木工开始把砍下来的木头背起来,慢慢地背下山去。他们都几乎是外地人,隐约听到他们谈话,说是大的树越来越少了,以后怕是要去更远的山里去伐木了。听口音软浓,该是陕南人,即使是男人说话也柔和悦耳。静华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笑了,有那么一点亲切的感觉,她想起很久都没有想起过的故乡来。故乡的人说话也是这样软软和和的,听来很舒服。
笑什么呢?王睿问她。
没有什么,听见他们说话的口音,接近我老家的话呢。
哦,听你父母说话,我就知道你们家不是本地人,你的口音里却一点听不出来。
我来的时间长了。
想念故乡吗?
最初来的时候,很想。还想过偷偷的跑回去,讨厌这里的一切。
现在还讨厌吗?王睿笑了。
现在?也不喜欢。静华摇头。
其实你该把这里当做你的故乡了,毕竟你在这里生活的时间长,而小时候的记忆会慢慢地忘记的。伊远说。
原来你不是陕西人啊?冬梅睁大了眼睛。
恩,我上学了,才来这里的。
其实我祖籍也不是这里的,我爸妈是南京人,他们年轻的时候就随单位搬到这里了,我是在陕西出生的,没去过南京,对那里没任何印象。冬梅说着,似乎有点遗憾。
远远的,传来陕南伐木工人长长喊山的声音,伊远也回应了一声,声音很大,远不是那个安静说话声音低沉伊远,其他三个人都看着他。伊远用鼓励的眼神看着王睿,王睿也学着伊远的样子,专门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也喊了一嗓子:啊。。。。。。。拉着长长的尾音,立刻就有回应的声音传来,一时间,山林里此起彼伏的回荡着喊山的声音,久久不绝于耳。静华兴致大发,跟着喊起来,听到女人的声音,回应的喊声连绵不绝,大家一起笑了。冬梅却怎么也喊不出口来,她还是放不开嗓子。他们疲累的感觉就在这样的喊声中一扫而光,伊远站起来说:咱们也走吧,晚上还要赶回去呢,山里的天说变就会变的,还是要快点。走,几个人应着,一起站起来,收拾了东西,又出发了。
一路上的石头千奇百怪的样子,或大或小,或几个叠落在一起,或是一棵松树如盖长在上面,或是树根盘错间石头夹于其中,数不胜数,都让静华感叹不已。直说不虚此行,伊远却只是笑笑,不说话,任由他们停留照相,也不再催促他们了。他的心里盘算着只要入夜前赶到唐王洞就好,实在不行就只能在洞里住一晚了。反正他已经习惯了,也带着火柴,拢起火来就不用担心会冷,怎么说也还是夏天。
三点左右他们终于到达唐王洞,这里有三个洞,西边最大,形状和陕北窑洞一样,但洞壁光滑,如打磨过一样。洞里有挖药人用木棍做的床,铺着杂草,一个苦涩草味。洞壁早被烟火熏黑,用手摸着很光,他们搞不明白是谁,怎么打出这样的洞。由此向东,还有一个小的洞,形状奇特,好像是谁用鸡蛋在崖壁上按了两下,一竖一横,横的一点比系马桩高一点,里边可以睡一个人。第三个洞比较小,有脸盆粗,形状像莲菜,一节一节,弯下去,很深。奇特的是这里的石崖是一整快花刚崖,这洞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伊远带着他们顺着石崖上到系马桩,看到高大的石柱每个人都很激动,那上边也长满了古松,最后上到绛仙台,看到让人震惊,震撼的山景欢呼不已,可惜没看到杜鹃花,杜鹃花期已过了。
降仙台边上一条小路,静华转过去,草丛里一块石头,呈长方形,只是一头略小些,当她看清楚那块石头的下面,仅有巴掌大的地方压在下面的石头上,其余都是悬空的状态是,惊呼起来,连忙叫他们过来看,王睿忙着照相,也还急忙跑过来看,伊远也跟过去,冬梅才累的坐下来,不想动,却抑制不住好奇心,也跑过来了。
来咱们一起推,看能不能吧它推下去。静华兴奋的说。
不可能的。伊远摇头。
试试嘛,来!
拗不过静华,伊远也搭上了手,几个人一起喊着:一二一。一起用力,可是力气好像完全没有用,看似摇摇欲坠的石块纹丝不动。
几个人都觉得匪夷所思,也只能罢手。
降仙台在唐王洞的顶部,他们是一整块花岗岩石组成的,对面的山峰都在他们的脚下,一览无余,此时正是一览众山小!无云的天空下,连绵的山峰望不到边际,眼前就是秦岭山脉,横亘在中国的大地上,划分着中国的南北。视力可及处,一串山峰突起,成一字型,崖壁上一棵树都没有,山梁上却长着一棵棵白皮松,就好似一把把撑开的绿伞一字排开。
系马桩是一柱拔地而起的石柱,在层叠的石缝间,是一棵棵或大或小的白皮松,望去是层叠的绿伞,又好像是它穿着的外衣,更像是一个个人撑着伞,在凝望着远处无尽的群山,看日升日落。
面对美景谁都会流连忘返,加上高考已经结束,正是该疯狂放松的时候,这几个人一直在山顶坐着,看着太阳,看着薄雾般的丝状的云一点点的堆积起来,不多会儿就布满了天际。夕阳染红了这些透明的云彩,绚丽夺目。山风清爽,暑气全无,他们都不肯离开,最后大家都不说话,只是看着天际的云彩变换着模样,千姿百态,十分壮观。伊远没办法,只能陪着他们。眼见着太阳要落山,这才催着他们下来。今晚下山是不可能的,只能在唐王洞将就住一晚上。伊远心里盘算着,返回唐王洞的路上是一片松林,满地干枯的松针。他叫他们拢起地上的松针来,一起抱到洞里去,这样来回的跑了几趟,洞里的地面上很快堆了一大堆松针,伊远说:够啦。他指挥王睿帮着他把松针摊开平铺在地上,一个松软的松针铺就的地铺就弄好了。静华和冬梅晚上就睡这上面了。后半夜会很冷的。伊远满意的说,走,我们再去弄点水来。伊远带着王睿出了洞,静华好奇的跟在后面。看他们去哪里去取水,冬梅却一头躺倒在松针床上,她已经累极了,转眼就进入了梦乡。
唐王洞口是一片平缓的坡地,不过十来步的样子,他们走到一堆石头边,石头的下方空着,伊远弯下腰,半蹲着把啤酒瓶伸进石头间的缝隙里,不一会儿他的手缩回来,啤酒瓶里已经灌满了水。王睿惊喜的接过来,递过去令一个瓶子给他,自己就这瓶子喝起水来,凉丝丝的甘甜的山泉水,王睿还是第一次喝到。他抹抹嘴,说:真甜。这么高的地方还有水,真奇怪。
伊远已经灌满水,站起来往回走,一边告诉他: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
静华,你怎么也跟来了,渴吗?这里有水。
伊远,你怎么知道那石头底下有水啊?静华接过水问他。
我小的时候和我父亲也像那些伐木工人一样来这里砍木头,扛回去给家里盖房子。我哥结婚就是我和父亲一起扛了一个星期的木头,才够给他该新房的。伊远轻描淡写的说。
天哪,那个你也能,你也做过啊?静华语无伦次说。
伊远不再说什么,走回洞里去,原想着让冬梅喝点水的,谁知道她竟然已经睡着了。静华和王睿走在后面,王睿小声说了句什么,静华没听见,回头问他: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啊。
奇怪了,明明听见你说话了啊?
没什么了,走吧。王睿说。
其实是王睿看到静华眼睛里钦佩赞赏崇拜的眼神不舒服,心里说:有什么啊,我也可以的。却不留神却说出口了,差点被静华听见,他自然是要否认了。
静华就留在洞里休息,我们两个找点柴去。伊远说着,就拉着还没进洞的王睿说。静华转身说:我也去。
伊远指指冬梅,说:她睡着了,你守着她。
这里除了我们也没有别人啊,怕什么?
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动物也许就在附近呢。要不你也躺着休息一下,就是别睡着了。会有危险的。
那还是算了,你们快去快回。静华乖乖的进洞里了。
夜幕来临的很快,当伊远和王睿一人抱着一抱柴火回来的时候,静华在黑黢黢的洞里,静静的坐在松针上一动不动。她有点害怕,还有点担心他们。这之前她在洞里转了几圈,研究着洞壁上如卵石的压出来的洼陷处,还有洞壁的光滑可鉴,几乎是人工打磨抛光过的,可是显然又不是。
洞口,伊远抓来一把松针用火柴点着了,放在地上,迅速架上几根细小的松枝,火苗窜起来,干裂的松枝被火舌吞噬着,燃烧起来。王睿也帮忙添加着柴火,一会儿功夫整个洞里都明亮起来,他们被火光放大了影子投射在墙壁上。伊远在火堆上搭起个小小的架子,静华和王睿看着他变魔术般的从书包里掏出几个馒头来,架在火上。
你居然带着馒头啊,我们都不知道。静华说。
点心好吃,却不耐饥,我才带的馒头,没和你们说,今晚上我们就吃这个了,一个人一个。伊远说着,一边翻转着馒头。
真好,有烤馒头吃。王睿也很高兴,觉得还是伊远想的周到。
哇,好香啊!冬梅忽然醒来喊道,她跳起来,跑了过来。
你呀,就知道坐享其成!王睿笑着说。让开一块地方,让冬梅挤进火边坐下来。
馒头很快被烤的焦黄,洞里弥漫着烤馒头的香味,几个人围坐着,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也是啊,这一天他们都没好好的吃过东西了,剩下的点心留了些明天下山的路上吃,其余的也都分着吃掉,静华小心的留了半个馒头用手帕包好藏在松针铺里,预备给伊远吃。她知道伊远的饭量,怕是他连半饱都没有。这样想着,云瑶的样子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过的好不好?真的是原来想都想不到会分开的三个人,转眼就有一个不知去向,云瑶没有和自己告别,可是自己心里有好多话想和她说啊.......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呢?
静华,想什么呢?都想呆了。王睿察觉到静华的安静不同寻常,推了她一把,问她。
静华清醒过来,看看对面的伊远,不说话。
你们高考结束了,对未来肯定有自己的设想,不如都说说?反正也没事可做。王睿建议说。
好啊,冬梅首先拍着手说。
静华看看伊远,伊远点头说:好啊。谁先说呢?
冬梅先说,静华指着冬梅。
我?我还没想好那,你先说。
王睿先说,他是局外人,可是他也不例外啊,肯定也想过自己的未来。不过会不会就是立德餐馆的老板那么简单啊?立德餐馆是王睿家餐馆的名字,王睿知道这是静华故意揶揄他呢。王睿不服气,把手里拨火的棍子扔进火堆里,开口说道:说就说,我怕什么啊,你们是未来的大学生,我就做未来的老板,挣很多的钱,娶.......。王睿停顿了一下,娶谁呀?冬梅笑着打趣他。娶谁都不会娶你的。王睿开玩笑说。伊远说:别扯远了,你好好说。王睿继续说:你们看现在万元户都不吃香了,现在做生意的人谁家没有个几万元的存款呢?我就想如果能把我们家的店开到西安去就好了,一定能赚更多的钱。
王睿的话说完了,没人开口说什么。他急了:怎么了,都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特没出息啊?
冬梅说:你真牛,想的那么远。
王睿说:当然了,我想要给我爱的人幸福,就要想远点。
冬梅敏感的问:你爱的人?
王睿说:是啊!
冬梅就问:是谁啊?
王睿张张嘴,没说出来。只是飞快的看了看静华。
王睿刚才的话,令伊远第一次对他刮目相看,在静华的嘴里听到的关于王睿的说辞,他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主,家里有钱,没事就在街上瞎混,不务正业。伊远没想到他也有理想,不管是为了谁,为了什么。静华听了王睿的话,觉得以前还不知道这个王睿会吹牛,真是第一次听到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说完了,该你们说了。静华先说,王睿期待的看着静华。
我?我还真没有理想。如果能考上大学,就上大学了。考不上的话,就可能上技校,然后上班了。就是这样。
啊?这就说完了?王睿失望的问。
是,该冬梅说了。静华说着,一副无所谓的神气。
我?那才简单呢,我这成绩肯定上不了大学了,可是我爸的单位是科研单位,没有高中文凭接班和招工都不成,我这才硬着头皮坚持到现在的。完了看情况吧,只要能上班,再找个爱我的男人结婚就好了。冬梅说着,脸红了,或许也是烤着火的缘故吧。
我的理想是能考上大学,好好的读书之后,回到镇上的教书。像我们的语文老师武瑞民一样,教书育人,等以后有能力了,能在我们这个山区建一所小学,能让每个孩子免费读书就好。以我家里的条件,我能够读到高中毕业我就知足了。如果能上大学当然更好,我会自己打工赚钱供自己读书的。伊远平静的说完,大家都默不作声。每个人都若有所思,王睿想了想说:真是那样子,我就做赞助商,帮你建学校。你先免费把我儿子教出来,要教的像你一样优秀!
还你儿子呢?你老婆在哪里啊?静华指着王睿笑着说。
我早就知道她在哪里,你想知道吗?王睿认真的看着静华,说。
得了吧,镇上那些个女孩子追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好好的挑一个,要个温柔善良的给我做嫂子哦!静华说着,笑的更厉害了。
冬梅讪讪的笑着,不搭言。伊远也笑着对静华说:这个情况是新情况啊,你好像没说过。
王睿有些急躁的说:她们是谁我都不认识,你胡说什么!
哈哈......